“黎君,此处便是离墟洲了,这是列国的腹心。”
“言此墟再往北一百八十里处,即内为玄股仙城,外接螺蜃海市,有列国道统仙盟所驻。”
“入得其中,那贼人绝不敢再来!”
破碎严重的楼船一路冲上那方沿滩,诸多游侠道兵们环聚在这位黎君身侧。
正如方才黎卿所言,这百来号人马,先得活下来,才有回东海的希望!
此刻已经无暇顾及这座裂作破烂的楼船了,一经停留,船上的道兵与游侠驱策鳞马、豚兽,自那船身豁口中跃下。
六名练气上品的豪侠,加之那几尊如同铁塔般的裴家猛士,自主舱中,将一叠簇结的储物木匣取出,其中有金缕银纹囊、有五色彩綉囊、亦有寻常粗布芥子囊,分做了数档。
尤其是那等金丝银线的芥子囊,外裹一层法禁,眼看来历便是不凡。
“黎君,小道羊氏名栗,忝为裴尊身侧一从事。此番遭劫,我等着实是无力回天,余者皆可不论,但那金丝囊中之物切不可动摇!”
常伴于裴九身侧的一名练气道人拱手上前,这是羊家的某一名外务总管,跟随裴九来往海外也有近甲子了。
这一番大祸下来,真不知晓两位船尊是否还能脱身,他等全船百余人,自是得倚仗这位仙门弟子。
一船资粮中,那金丝芥子囊中装的便是羊氏主推的上等灵材。
其他物甚,不论是拿出去给这满船上下寻找出路,往三仙宗之地搭上一路宝船、渡兽也好,亦或者这位黎君鲸吞了也罢……
自可上报为那匪修所漂没了!
作为羊氏的眼线,他只要那一囊上品宝材能在离墟洲中转易,囫囵回上个一半的本,回去后,他也就有了个交代!
航线已经出了问题,其他的灵材资粮,即使是倾力保住了,他也谈不上有功,只要能活着回去,赚一道苦劳便可。
何况,那接连的袭击,着实是让他等心头惶恐。
荡海将军名号汪侯,肆意猖狂于东海之时,羊氏尚未踏出州府。
正所谓人名树影,即便东海羊氏这一个甲子以来大兴,面对着这般局面,这位羊家豪侠亦只能认栽。
此人之言,却是当即令黎卿眉头一挑。
这是在表态?还是就已经想分行李四散了?
其他豪侠庄客面色阴沉,也未接这话茬,这一言落在不同人的耳中,个中意思可就是截然相反了。
“急什么?且入离墟,静待两位船尊归来。”
“一切,只待日后再说!”
望着这座残破的楼船,黎卿的心思却是全然不在这批货物上,遥观海面,朦胧浩渺,亦是望不得远处的任何动静。
以防万一,还是先入那仙城为好。
索性,黎卿便掐诀掣法,弥天阴霾转瞬间逸散开来,将这百余兵马一裹,立时便化作百丈黑云朝着离墟之北飘摇而去。
那幽幽隐隐的黑云之中,阴冷的水气渗人,唯见道道纸猖漂浮在空,下有百余兵马踏在那一层水洼上,再闻得铜铃荡响,一尊奢而古朴的王辇自云雨中遁来,混元宝光、十二神禁,伴诵这雨声嘈杂,往那仙城而去……
而此刻,五六百里外的海上!
水波击天,霆云暴虐,三名紫府道人身作遁光围拢而来,管道人面色凝重,祭出一枚宝光穿插在其中。
裴九与那“汪侯”交手亦是有了五六十个回合,就算倚仗雷公灵牌加持,他仍旧还是难以与对方久战,两道浑江异像席卷弥漫,其势雄浑,愈发浩瀚了。
正待裴九手上雷芒稍松,那浑圆法珠瞅准机会,悍然破开雷网,一击印中裴九胸口。
那叠加了不知多少层的荡海浑江势加持其上,只此一击,当场便叫那裴道人的胸口塌陷下去,雷衣之上,电弧跳动数击,再也止不住地黯淡了下去。
以紫府下基之境挡下了一个半时辰的浑江荡海法意,这裴道人果真是有点门道的!
“在这茫茫海疆碌碌而无为,只为那诸多大族行走,做一押镖的鬣狗么。”
“裴道人,以你的能力,你真愿意半生如此,在这水中飘零度日?”
“不妨来我这边,你这满船货物,吾分文不取,你来往东海与外海,我也丝毫不干预你。”
“甚至我这上下两千余人,在这列国立下招牌后,可任意供你使唤。”
“你坐镇于吾左右,倚为臂膀,你自可与本君平起平坐,如何?”
汪侯轻轻拍着衣摆,一把将那焦黑法衣撕下,随手丢开。
此人真是了不得了,战意汹涌,雷霆浩荡,连他这一身法衣都被那雷光毁了个干净,其上法禁破损,仍有电弧还在蒸腾。
这裴道人若能收入麾下,既有绝强的斗法战力,又常行走于黑白两道,精于外海诸势,于他而言,可比十名紫府!
而那自穹天上坠落的身影,闻得此言后,当即便有了动作,雷光再续,转瞬之间,又是重新升起。
“咳,咳咳咳!”
裴九艰难的将那口血沫咳出,他久修引雷法,最是淬炼五脏庙,此刻的五脏六府几若金石一般。
纵使那胸口六根肋骨尽断,骨茬刺进了脏腑中,他仍旧是面无二色,以左臂按抚胸口,将那刺入脏腑的肋骨强行取出、复位,再以法力短暂的封住伤口!
“哈哈哈,这算什么?”
“裴某入道两甲子,从来只以东海豪侠称姓名,平生唯求一个恣意妄为,怎可让吾心不顺?”
嗤笑之间,便见裴九单手拎起那柄雷剑一投,那雷剑化芒,再作百丈雷霆与那混圆宝珠碰撞上十数击。
每一道剑光无不是其倾力而掣,两相撞碰,毫无任何的保留,比之先前还要暴力。
然这般碰撞不过持续数击,裴道人鼻子中便又是缓缓留下了鲜血来!
但裴九却是丝毫都不在意。
哼,反正他只有这数击之力了,还怕什么神识震荡?击退便活,战不过,唯死而已!
这般东海豪侠,性格便是如此。
他等所行所举,不过正求一个念头通达,任侠不羁,用财如粪土,这般武力绝人之辈,从不吝暴起而顺应吾心。
“小子,你这是在求死!”
汪侯法意缠绕,飞流入天,几乎是在那海上千丈之处,再造了两道天河。
此刻,他祭起宝珠数击就将那雷剑磕飞,俯视着这位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的道人。
既然死也不愿意低头,那就满足他的愿望!
这几近半出阴神的贼头再也无了耐心,荡海浑江大势已成,那管道人又被其他三名紫府围拢,这裴九再无活路。
眼看着那天河降下,裴九瞳孔大震,只将掌心雷牌祭出,便要引爆雷泽,与那汪侯决死。
就在此时,磅礴的阴影从海中突然升腾而出。
龙鲸霸海浪涛起,撼动九天水逆流!
那巨凶自海底而出,龙首凤尾两相顾,体如混鲲覆苍鳞,旋动翻江倒海立,叫那万方水势平地起,宛如刹海倒流,却是真正地从正面将那浑江法意正面击碎。
这便是有着霸海之名的龙种!
若山岳般的龙鲸跃起,宛如海底黑山翻动,一口便将那裴道人吞入了腹中。
恰在此时,与那三名紫府厮斗的管道人亦是叱喝一声,化作密密麻麻的蜂鸟灵四散天边,不知从何而起,又不知那鸟群往何处去。
伴随着嘈杂鸣啸,漫天青影散落过后,唯见有道人捧书,驻足到了那龙鱼的头顶!
“汪老鬼,这个仇我兄弟二人记下来了。”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且走着瞧吧!”
管道人掌托御魂宝书,还未待那蜂鸟豢灵尽数归来,龙鲸覆海,提前便是一个转身沉下海底千丈,旋即便见那大浪滔天,卷起海域百里风雨急晦。
那汪侯还欲动手,但却为那翻江倒海的巨力相阻,两道浑江宝珠都难以沉落到那覆海奔流之下。
好一头霸海龙鱼、翻涌鲲鲸!
三位紫府道人连忙赶来,只见汪侯面色难看,就要发挥,那老叟眼轱辘一转,沉声便哀叹了起来。
“裴道人裴九,非是寻常散修,雷法惊人,我等不敌,情有可原;倒是那不知名的家伙,手托镇魂书,驾驭龙种翻江倒海,或许是豢龙师一脉?”
“会不会此人与那豢龙君有联系,是否会将我等行踪暴露?”
掩盖办事不利的办法,自然得要给它寻一个更严重的缘由!
几名紫府面色凝重,忧虑之色溢于言表,差点便令这汪侯肝火暴跳。
“豢龙君?没了太一道的庇护,他算个球?”
“他要是敢入外海~”
昂……
恰在那汪侯暴跳如雷时,他这一语更是入同成谶了般。
下一刻,三五道修长身躯自海面探出头来,穹天之上,不知道何时已被那雷云覆盖,数百丈的龙驱下临巨海,上接云层,龙吟之声震彻千里。
四方海域之中,一道、两道……接连十数道蛟龙身影拍打的浪涛游荡了过来!
“豢龙……豢……”
这只船队本就是在那东海豢龙君手下惨败而来,此刻再被这一头头蛟龙包围,仰望着那一片片比他等身躯还要庞大的龙鳞,差点就是眼前一黑。
下一刻,便听到【咔嚓】一声巨响,五方楼船之中,当即便有一艘边缘处的大船生生被撕作了两截,其上的匪修水贼们随着倾斜的甲板滑落,一路怒吼着、嘶喊着,祭起秘银驽、风雷管,声嘶力竭,胡乱喷吐……
再得一声巨响,却见有一只狰狞的巨爪自浪头中拍出,悍然一击,便将那半座楼船直接打沉,船上数百兵马,顷刻就再翻不起动静来。
那巨物终于露出了身影,乃是一头犄角如黑刃的独目老蛟,那颗仅剩的竖瞳中,残忍的俯视着这海域中的一切存在。
远处有螭龙踏海凝浮冰,云龙腾雾驭五雷,黑蛟、鳞蛟、击水蛟整整二十余头蛟龙自这浪头中探出身形,将那五方楼船围拢在中心!
“此方倒是比吾等七人打的还要热闹。”
“可这五座楼船上的春龙涎是怎一个意思?将吾等当做什么了!”
随着一道清冷的女声响起,一尊极尽奢美的七彩蝶龙探出身形,却是连带着七头紫府极尽的老蛟同时将目光投在了汪侯四人身上。
春龙涎,常为发情期的龙种身上所提炼,能让群龙发狂,当然,这也不至于能影响到这些足以争夺龙君之位的老蛟。
可当着他们的面行如此手段,简直就是莫大的侮辱!
真当他们是畜生了不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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