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两刻的工夫,季青临和司卒们走出了厢房。
厢房里传来摔摔打打的声音,一股苦涩的药味随即弥漫开来。
“怎么样,都交代清楚了吗?”李叙白率先落荒而逃,头也不回的问道。
季青临点头道:“酉初时,黑衣人撞开了大门,进门后没有说过一句话,陈阿裕守着门房,是最先受到攻击的,他倒地的一瞬间,黑衣人就已经砍杀了一片了,他被尸身压在了下面,这才勉强保住了性命。他清醒过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黑衣人在清点人数,他很清楚的记得,那些黑衣人都不是汴梁口音,听起来像是卫州一代的口音,还有五姨娘的大嫂和小妹,进出都带着帷帽,他没有看到那两人的脸,不知道她们长什么样,只是凭借着她们手里的印信确认了二人的身份,他说她们说话的口音是汴梁口音,他就没有怀疑。”
“卫州?”李叙白穿越过来的时间尚短,也没有去过太远的地方,更没有看到过大虞朝的大好江山,根本无法将大虞朝的地名和他前世的地名对应到一起,听到季青临口中的“卫州”,他简直是一脸懵然。
季青临诧异的看着李叙白:“大人不知道卫州?”
李叙白打了个哈哈:“知道,就是没去过。”
季青临毫不怀疑李叙白这话的真伪,他很清楚李叙白发迹之前的家世,别说是没去过卫州,就算是没去过州桥夜市,他也毫不怀疑。
二人走进议事厅,季青临继续道:“书墨也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时有四个黑衣人拿着陌刀,而且那刀看上去并不是崭新的,而是用惯了的旧刀。”
陈阿裕和书墨的证词,确认了有人把四姨娘母女二人给偷梁换柱了,而灭了谢家满门的黑衣人中,也的确有人用了军中才有的陌刀。
“走,拿着这口供,咱们去看看谢大人是怎么自圆其说的。”李叙白冷笑了一声。
厢房里黑漆漆的,没有燃灯。
谢苏恒坐在窗下,面无表情的盯着窗户。
虬枝繁复的在窗纸上盘旋,暗影深幽而诡谲。
谢苏恒神情麻木,整个人都和黑暗融在一起,似乎看不到半点生机和希望。
窗外突然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只一个错眼的功夫,那光亮便消失不见了。
谢苏恒倏然站了起来,神情惊慌的盯着那转瞬即逝的光亮。
“谢苏恒。”
窗外响起悠悠荡荡的声音,像是夜风穿过树冠,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又像是低低的哭声,如诉如泣。
谢苏恒骤然变了脸色,靠在墙边,盯着窗外无边无际的黑暗,妄图从那片深幽中看出什么端倪来。
“谢苏恒,今日这个局面,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那声音雌雄莫辨,微微有些沙哑。
谢苏恒的身躯颤抖了两下,唇角嗫嚅半晌,才艰难的吐出一句话来:“我,还有机会。”
“机会?”窗外的声音骤然冷笑:“他们离揭开真相只差一步之遥了,我看不出你还有什么机会。”
谢苏恒不甘心的低语道:“他们,他们,查不出,什么都查不出。”
“查不出?”窗外的声音哼了一声:“你以为人死了,什么痕迹就都抹干净了?”
谢苏恒愣了个神儿,慢慢道:“痕迹虽然抹不干净,但,他们也没有证据。”
听到这话,窗外的声音停了片刻,才深幽道:“你果然对她们没有半分情意。”
谢苏恒神情一滞,眉目间晃过一丝阴霾,低声道:“我这种人,不配有情意。”
窗外刚刚响起一声冷笑,远处便传来了突兀的脚步声。
窗外黑影一晃,声音转瞬消弭于无形了。
谢苏恒脸色微变,迅速躺到了床榻上。
与此同时,叩门声响了起来。
“谁?”谢苏恒装作刚刚惊醒的样子,声音沙哑的问了一句,听到季青临的声音,他脚步微顿,满心警惕的打开了门。
看到谢苏恒身着中衣,睡眼惺忪的样子,李叙白和季青临对视了一眼,感到十分的意外。
一家子都死了,这人居然还能睡得着。
这心得有多大啊!
谢苏恒点了灯,沙哑问道:“深更半夜的,不知大人过来所为何事?”
季青临上下打量了谢苏恒一眼,沉声道:“谢大人,你昨日为何要吩咐府上关门闭户,不许任何人外出?”
谢苏恒神情不变,淡声道:“出了慧娘的丑事,为免府里人出去惹是生非,丢人现眼,我吩咐关门闭户,有什么不妥吗?”
“......”季青临被怼的一时无言。
李叙白挑了挑眉:“怕丢人当然没啥,不过,”他微微一顿,骤然笑了:“谢大人的心是真大,睡得真好。”
谢苏恒的脸色阴沉似水,昏黄的烛火映照在他的脸庞上,那愤恨和阴霾明晃晃的,昭然若揭。
“李大人,我对大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大人就不必对我杀人诛心,赶尽杀绝了吧?”谢苏恒心神微动,转瞬敛尽了复杂的神情,落寞的服了个软。
“......”李叙白愣住了。
他是遇强则强,遇弱更弱。
他无助的看了季青临一眼。
季青临心领神会道:“谢大人,你为何要给你的五姨娘印信?”
“印信?”谢苏恒愣了一瞬,回过神来:“那不是什么正经印信,我妾室众多,她们总有些亲戚要走动,每回过府都要来回通禀也是繁琐,我就给每个妾室都刻了个印信,亲戚走动就不用次次都通禀了,也方便些。”他抬头看着季青临,疑惑问道:“怎么,谢家的惨案,跟小五手里的印信有什么关系吗?”
“谢大人可知,案发当日,谢大人和谢夫人刚刚出府,你那五姨娘的娘家大嫂和幼妹就拿着你给的印信登了门,带了约莫两刻的功夫,她们才离开,她们走了没多久,杀手就到了你的府上。”季青临沉声道。
“季大人也说了,她们登门是我出府之后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谢苏恒不软不硬的回敬了季青临一句。
听到这话,李叙白不动声色的打量了谢苏恒一眼。
他突然觉得,此时的谢苏恒像是变了个人一样,没有了之前的八面玲珑,又卑微又有骨气的复杂感,这会儿的谢苏恒,只剩下了狡诈和难缠。(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