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图师的口吻不像是在描述我所熟悉的麻早,更加像是在描述一个披着麻早外皮的杀戮机器。
无论对象是谁一律杀无赦,仿佛业魔一样行走在末日时代,我所认识的那个麻早绝对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我确实是想要趁着自己来到末日时代的机会更多地探索麻早的过往,但是这个情报是不是有些炸裂过头了呢?“福音的魔女”又是什么黑暗帅气的绰号……不,这个绰号背后是堆积成尸山血海的死亡,我这个感想可能不太稳重。
不管怎么说,制图师描述的麻早还是太离奇了。
麻早固然有着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价值观,在谈论起来杀戮一事时候也是毫无芥蒂,战斗时候更是毫无心慈手软的迹象,然而归根结底,她本质上还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
她希望他人能够幸福地生活,会为自己容易给接触到的对象招致到不幸而感到痛苦,想要通过拯救世界来清偿自己过去连累他人死去的罪业。这断然不是那种无血无泪的杀人魔会产生的想法。
或者说,我所熟悉的麻早,她一直以来都是在对我表演、都是在倾诉谎言?这种事情更是绝对不可能。
我想到了制图师之前所说的末日时代的时间错乱现象。在错乱的末日时空中,人有可能会遇到与自己不同时间的、另外一个自己,并且这个自己多数是来自于破灭可能性的个体,比起正常时间的自己更加邪恶和混沌。
因此,说不定是存在着一个来自于不同时间的麻早在末日时代肆虐杀人,进而传出了那种令人胆寒的黑暗血腥传闻。
与此同时,麻早绰号里面的“福音”二字则让我联想到了另外一个可能性。
麻早曾经是福音院的一员,在其中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就连她自己都遗忘的往事。而身为福音院大无常的黄泉则指控过麻早,说她是“嘴上喊着想要拯救世界,实则却在做着加速末日进程的事情”的恶徒……
或许福音院时期的麻早与现在的麻早有着不同的人格,前者是加速末日进程的“福音的魔女”,后者则是我所熟知的、心地善良的麻早。
而檀香在听到制图师的话语之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问题:“那个……‘魔女’是什么意思我很清楚,‘福音’又是什么意思?”
“福音的魔女来自于一个叫‘福音院’的组织,那里是末日降临之后唯一的大型人类势力,同时是聚集了最多赐福修士的地方。”制图师回答,“你们以后要是遇到了福音院的人,千万不要靠近。索性就把他们当成行走在末日大地上的怪异大群的一员,最好有多远就跑多远。”
“这是为什么?”我有些意外。
虽然福音院对罗山来说是敌对势力,但是在末日时代,作为唯一的大型人类势力,他们应该是站在人类那边的才对。况且黄泉还暗示了福音院是拯救世界的组织,就算暗地里在搞什么坏事,至少在明面上应该还是一个正道性质的组织才对吧。
却不想,制图师严肃地说:“福音院,是一个致力于消灭人类的邪恶组织。
“福音的魔女之所以出名,是因为她是福音院数一数二的尖兵强者,屠戮之人不计其数;而纵然是普通的福音院修士,所做的事情也与业魔没什么差别。
“他们都会把像是我们这样的生存者从废墟瓦砾之下抓出来杀死,甚至比起很多怪异更加性质恶劣。遇到无法抗衡的怪异之际,我们只要藏起来躲过去就可以了;而福音院修士们同为人类,深谙我们生存者的行动规律,更加擅长找到并杀死我们的方法。
“甚至于……有传言说末日就是福音院这个组织所招来的超级灾难,这都是他们为了消灭全人类而推进的计划……”
福音院在末日时代居然是这样的组织?这又与黄泉的态度产生了鲜明的矛盾。
意图拯救世界的组织,居然会做出来屠杀人类的恶行……难不成在福音院看来,拯救世界和拯救人类是被区分开来的概念?还是说其中有着错综复杂的隐情?
而檀香则吐槽了一句:“这是什么生化危机公司啊,他们该不会是在某处实验室里偶然研究出来某种离谱的病毒并意外泄露才造成了末日降临的吧?”
他还真是喜欢丧尸电影啊。
我也喜欢。
“这我就不知道了。”
制图师先是简单回应一句,接着看向了我,问:“所以……庄成,那个叫麻早的少女真的是你以前的伙伴吗?而不是什么仇人?”
檀香脸色微微变化,也跟着看向了我。
而我则在思考之后问:“会不会是有哪里误会了呢?我依稀记得麻早是个运气极差的女孩,她很容易招来怪异之物,给队伍带来麻烦……有没有可能她并没有亲手杀过人,而是她招来的怪异之物杀了人?”
制图师低下头看了一眼日记,然后摇头:“至少根据以前的我从其他生存者那里道听途说来的内容,被她害死的人都是她亲手所杀。”
“算了。”他合上了日记,“反正你都已经忘记了往事,无论福音的魔女是你以前的伙伴还是仇人……甚至以前的你是不是福音院的修士,这些问题都与现在的你没有了任何关系。
“被狂气洗去的记忆是回不来的,过去的你亦是就此死去,且再也无法复归。现在的你就作为一介普通的生存者,和我们一起挣扎求存下去吧。”
檀香惊道:“啊……就这么算了?”
“不然呢?”制图师理所当然地说。
末日生存者的神经还真是有够粗大的。
既然制图师都不介意了,那么我也就不再思考如何回应,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游魂身上,尝试从他身上打听出与小碗相关的线索。
遗憾的是,对于就连最基本的说话能力都仿佛全部失去的这个男人,饶是我也一时半会儿找不出来方法。有件事情倒是可以勉强观察出来,那就是游魂具备住级别的灵魂强度。我向制图师求证,他点头说游魂作为过去与他并肩作战的伙伴,有着不下于他的力量。如果游魂是个普通生存者就好了,这样就是拿出半毁的赝造水中月也派不上用场。
我反反复复地尝试刺激游魂,而他却是只像个野兽,给出来的尽是毫无理性的反应,并且一直都拿眼睛去瞪檀香这个软柿子,把檀香瞪得心慌意乱。
片刻后,我得出了结论。想要让游魂开口,果然还是要靠言灵之力。
现在的我固然无法使出言灵之力,不过只要完成对于末日时空秩序性的分析和适应,哪怕只是完成一部分,我也足以使出言灵之力,想要强行让这么一个住级别的角色好好答复也不在话下。
这个时间不会很久,今天之内就可以做到。
虽说在没有日升日落的地方讲“今天之内”有些怪怪的。
这时,楼下依稀传来了饭菜的香气,制图师的肚子发出了尴尬的鸣叫声。
“……那么,就先一起吃个饭吧。”制图师提出建议,“古人在结盟时,似乎有歃血为盟这一做法。我们这里就没必要搞那种繁文缛节,坐下来一起好好吃个饭,就算是结盟的仪式了。”
我虽然不需要吃饭,但既然有这种仪式性需求,我也就配合了。我们走到楼下,一起吃了饭。吃的是用火锅锅具炖煮的罐头食材,味道不能算是有多好,但现在毕竟是这种物质条件,不能强求太多。
先前看到的男孩,以及那个失态叫唤的女孩也围着坐在了桌子旁。女孩现在已经恢复了面无表情的呆然状态,她倒是至少知道要吃饭,机械性地动着碗筷,对于我也没了刚才那么恐惧的反应。
制图师在餐桌上面放了数根蜡烛作为照明。与面对我的火焰时不同,女孩对于蜡烛的火焰并未表现出异色。
假设过去袭击屠杀女孩所在队伍的“操纵火焰的怪异”就是灾之大魔,为什么她会把我的火焰与灾之大魔的火焰联系到一起去呢?我产生了这个问题。
虽然我以前也有思考过灾之大魔会不会就是末日时代的我,但是按照麻早和小碗的说法,灾之大魔是浑身缠绕着黑色火焰的怪物,而我之前的火球可不是黑色的。
还是说我在前提上就犯了错误,“操纵火焰的怪异”并不是灾之大魔?
我接着注意到,餐桌上的食物还有番茄酱罐头,而不知为何,这个番茄酱吃起来只有酸味,却不像是变质了。檀香似乎也有些疑惑,提出了疑问。
“末日降临之后,甜味就从我们的世界消失了。”制图师回答。
“什么叫甜味消失了?”檀香愣住了。
“就是字面意思。”制图师说,“部分生存者还记得‘甜’是什么味道,但是无法从任何物质上感受到甜味。就算你问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回答不出来。
“有个说法是在过去的时代,‘甜味’被认为是与幸福感密切相连的味觉,而在末日降临之后,‘幸福’这一概念就消失了,因此甜味也跟着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番茄酱罐头好歹是可以找到的。据说在过去的时代有一种叫白砂糖的调味料,似乎常见于各家各户的厨房,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谁在废墟里收集到过这种物品。
“现在的我们所能够接触到的唯一接近甜味的物质,就是新鲜的血液。发狂的业魔会追求鲜血的腥甜,可能是因为那样会让他们产生幸福感吧。”
檀香低声念着:“这不科学……”
我也产生了类似的念头。
而下一刻,我却是想起来了麻早过去给我制作的蛋奶酥。
蛋奶酥是一种需要用到大量白砂糖的甜品,麻早曾经在我与命浊战斗之后做给我吃过。她当时的说法是“不知为何记得这种甜品的做法”,但是在不存在白砂糖和甜味的末日时代,她又是从哪里学习到蛋奶酥的做法的呢?
说到底,在这个时代,真的存在“甜品”这一概念吗?(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