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到了安全屋的二楼。
在二楼有着很多包厢房间,中间被走廊串联起来。制图师在带路的时候进入了其中一处房间,并不是关押发疯伙伴的房间,而是他自己的卧室。他说要先拿一下自己的日记,然后才带着我来到另外一处关押用途的房间前。
我看了一眼制图师手里的日记。那是个棕色封皮的笔记本,他之前说过自己对麻早这个名字有印象,但是或许需要翻阅日记才可以想起来。不知道这里面具体记录了哪些事情。虽然打别人日记的主意是不道德的行为,但是我现在确实对于这本日记——对于这本“末日生存者的日记”有着相当分量的好奇心。
制图师推开了关押房间的门。
门扉才刚推开,里面就传出了剧烈挣扎、仿佛张牙舞爪一样的动静,连带钢铁锁链的声音一起翻腾。制图师面不改色地拿着赐福提灯走入房间内部,我跟着走了进去,檀香做出狠下决心的表情也跟了进来。
三个人都进去之后,制图师随手把门关上了。不知道随手关门是不是也是末日生存者约定俗成的习惯,檀香变得更加不安了。
我看向了房间的深处。
这个房间原本应该是多人聚餐用途的大包厢,现在里面的餐桌和桌椅都被撤走,可以看到最深处有一道人影狼狈地坐到地上。提灯的照明亮度不够用,我便召唤出来火球提供更多的光芒。这一照,估计是刺激到了深处的人影,让他熟悉黑暗的双眼感到痛苦。他连忙把眼睛捂住,发出了野兽般的威吓叫声。
从外表来看,他是个比起乞丐还要邋遢的男人,简直就是野人。一头黑发又长又油腻,缠绕打结沾满灰尘,下巴和上唇也是长满凌乱胡须。穿着深棕色的、沾满血污的登山装,没有戴手套、也没有穿鞋袜,露出来的手掌和脚掌满是伤疤。
他的脸上也沾满了血污和灰尘,面部肌肉无比扭曲狰狞,令人联想到择人而噬的丧尸。
从喉咙里面发出浑浊咆哮的同时,他的目光逐个扫过我们三人。制图师依旧是习以为常的态度,我直视着他的目光,轮到檀香就又出了糗——檀香忍不住退了一步,发出了畏怯的声音。
于是,那个宛如丧尸般的男人便死死地凝视着檀香,像是抓到了队伍破绽的杀手一样。檀香连连后退,背部撞击在了门板上,两条腿都在发软。
我仔细地观察着对方,这个邋里邋遢的男人,真的有着小碗的线索吗?
他以前在哪里接触过小碗?又发生过何种事情?
“他……他怎么一直在看着我……”檀香声线颤抖地说,“制图师……这个人不是你的伙伴吗?你、你跟他说说啊……”
“就是因为你表现出了害怕,他才会把你当成软柿子。你就不能学习学习庄成吗?看他多淡定啊。”制图师把提灯放在身边的柜子上。
“他是超能力者,当然可以淡定啊!”檀香提出抗议。
“男人可以没有本事,但是不可以没有胆气。”
制图师一边说着不知道有几分道理的话,一边翻开来自己的日记本,借着赐福提灯的白光照亮文字,又继续说了下去,“这样下去我以后可不能放心带你一起在外边行动啊……嗯,作为锻炼胆量的训练,要不要把你和我这位前任伙伴关在一起呢……”
“噫!”檀香吓得不轻。
“制图师,你的这位伙伴叫什么名字?我要如何与他沟通?”我提出问题。
“就和我一样,他也忘记了自己的真名。现在的他名为‘游魂’。”
制图师的目光在自己的日记本上游动,貌似是在检索与我在路上提到的“麻早”相关的内容,“至于如何与他沟通……这也是我很想要知道的事情啊。”
“他是怎么发疯的?”我问。
“我记不清楚了,大概是和狂气有关吧。末日时代的疯狂,大多是由狂气致使的。特别是他这种情况,看一眼就可以断定是狂气造成的。”制图师回答,“现在的他会疯狂地尝试杀害靠近自己的所有人类,脑子里面除了‘杀人’二字什么都没有。
“业魔也是只遵循‘杀人’这一动机行事的怪异,他这是业魔化的前兆。眼下,我和另外两个伙伴——就是你在楼下看到的两个孩子,也只能没事喊喊他的名字,让他不要忘记自己名叫‘游魂’。再来就是跟他聊聊以前的琐事,看看能否唤回他原本的神智。
“其实我们也差不多要放弃了。且不论这种做法毫无成功的迹象,我们自己也在逐渐地忘却与他经历过的那些往事。或许就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就连他的名字都会忘记,继而以为他不过是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我们安全屋楼上的濒临业魔化的陌生人,最后冷血地将其抛弃……”
他的声音充满了悲伤。
根据我所掌握的末日时代知识,一般来说,濒临业魔化的人是无法救回来的。
因为这种状态下的人无法正常地思考,更加无法理解外界的信息,所以纵然身边有人在不停地呼唤这个人的名字,也无法真正地传达到这个人的心里。
而麻早的回归之力则是属于不一般的情况,她可以靠力量让濒临业魔化的对象恢复正常,但是如果对象完全业魔化,就连回归之力都无法拯救。
过去,麻早初次与小碗相遇的时候,她就是利用回归之力拯救了濒临业魔化的小碗。
而后来小碗在虚境以二号身份与我认识,通过取回名字这一方法脱离业魔化的时候,也算是取了个巧。因为在虚境内部她是具备正常思考能力的,所以通过在虚境内部取回名字并重新激活自己还没有完全沉沦的记忆,她就可以在回归现实之后摆脱濒临业魔化的危险。
“我有一个问题……”檀香小心翼翼地举起手来。
“什么问题?”制图师问。
“这个叫游魂的人……平时是怎么吃饭和排泄的?”檀香居然注意到了这种细节却又关键的地方,“如果会发疯攻击靠近自己的所有人,那么就连给他送饭都很困难吧?说到底现在的他还知道吃饭吗?
“排泄也是,总不能每次他要排泄都给他松绑吧?我好像也没看到他随地大小便的痕迹……”
其实我觉得檀香是想要询问某个更加冷酷的问题——留着这么一个毫无拯救机会的定时炸弹在自己的安全屋里面,还要给他吃、给他喝的,在这种资源匮乏的末日环境下,真的合理吗?
虽然檀香应该不知道业魔和狂气是什么意思,但他肯定听出来了游魂的危险性。
而制图师则面无表情地回答:“他不需要吃饭,所以也不需要排泄。”
“啊?”檀香显然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
“濒临业魔化的人会提前呈现出业魔的部分特征。脑子里面只有杀人动机仅仅是其中之一。”制图师说,“业魔是不需要食物和水的怪异性存在体,因此他们也不需要食物和水。
“同时,他们还会变得力大无穷,肉体再生速度加快,能够像是赐福修士一样感知到灵魂的波动……你仔细看看他的四肢和躯干。”
仔细看去就会发现,游魂不止是被铁锁链捆绑住而已,铁锁链甚至还把他的四肢和躯干给刺穿了,却没有血液从里面流淌出来,似乎血液已经枯干。
“如果不做到这种程度,这样的铁锁链是捆绑不住他的,他甚至可能会用手挖穿房间的地板跑出去。”制图师说。
“他……他不是你的伙伴吗?你这么对他……”檀香惊愕地念着。
“是啊,他是我的伙伴,可是……我已经快要记不起来他是谁了啊……”制图师喃喃地说。
他的话语也解答了我心里的一个疑惑,那就是在濒临业魔化期间,小碗是如何在末日时代存活的。
仅仅是没有被怪异所杀,还可以用走运来解释,但她又是如何在独自一人且神志不清的条件下补充食物和水的呢?
人类三天不喝水、或者七天不进食就会死亡,虽然不知道小碗在濒临业魔化的状态下经历了多少时间,但显然不止是三天七天那么简单。而如果她在这种状态下不需要食物和水,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忽然,制图师翻动日记本的手指出现了停顿,他看着书页上的文字,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庄成,我在自己的日记里面,找到了与你之前提到的‘麻早’相关的记录。”制图师说,“我先确认一遍,你是真的认识那个叫麻早的少女吗?”
“是的,这有什么问题吗?”我问。
或许制图师是意识到了麻早是末日时代赫赫有名的扫把星,进而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不走运可能与我这个“与麻早相关之人”有关。反正我都已经来到了这处安全屋,演技逐渐变得没必要,索性承认了。
而制图师则说出了超出我设想的话语。
“根据我这边的记录,这个叫麻早的少女是一个力量匹敌半神的赐福修士,同时也是一个无血无泪的杀人魔。”制图师沉声道,“不分男女老少,只要是人类,她都会无慈悲地亲自痛下杀手。
“强者杀、弱者杀,善者杀、恶者杀,战斗者杀、投降者杀、逃跑者杀……不知道有多少人的性命丢失在了她的屠刀之下,她简直就是恐怖的代名词。
“极少数侥幸从她手里捡回性命的人,称呼她为‘福音的魔女’。”(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