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天色昏暗,
北风呼啸,
之前的雪粒此时已经变成了雪花。
曲园街,
勇毅侯府,
跑马场边的木屋顶上已经变成白色,顶上看不清的烟囱正在呼呼的冒着青烟。
木屋檐下已经没了灯笼,换成了门前不远处,立着的一盏颜色厚重的铁灯。
铁灯由精铁铸成,实心的台座极为沉重,便是此时北风有些大,铁灯依旧纹丝不动。
四个面的灯室上固定着透亮的纸张,暖黄的烛光照亮了周围的地方。
夜色中隐形的雪花,在灯光的范围内现了形,纷纷而下。
“咔。”
木屋门被打开,
屋内的烛光映照在了门前的地上,
“虽然都快小雪节气,但北方此时还不算太冷,听着那边的局势,你父兄他们应该回不来的!。”
“师父您说的是,徒儿也看过些史料,北辽是有在冬天攻击前白高的记录。”
“对!”
片刻后,和殷伯说完话的徐载靖站在门口,摆手道:“师父,您在屋里别出来了。”
屋里的殷伯点了下头。
徐载靖迈步出了屋子,跟在后面的青草朝屋内的殷伯福了一礼,关上门后赶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看着屋外一片白茫茫,主仆两人踩在雪上才知道,雪地上面是雪,下面是化了的雪水,一脚踩下去,脚印很快就成了黑色。
徐载靖院儿,
“公子回来了!”
穿过葡萄架的青草,在徐载靖身边喊道,
片刻后,
正屋屋门便被打开,云想和花想撩开棉帘,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掸子走到门前廊下,笑看着院子里走来的两人福了一礼:“公子。”
“嗯。”
徐载靖颔首。
进了屋,
将风雪关在门外,
云想赶忙接过徐载靖解下来的斗篷,用手上的掸子细细的扫着。
徐载靖则直接进了书房。
青草放下书箱,看着旁边的花想,笑道:“花想妹妹我自己来吧,你先去给公子送一盏热身的饮子。”
“是,姐姐。”
花想应是而去。
青草则走上前,帮云想撑着徐载靖的斗篷,方便云想掸扫落雪。
徐载靖斗篷颇大,撑开后将青草整个都罩了进去。
“青草姐姐。”
云想从一旁探过来,看着斗篷后的青草道:“今日中午门房送了一封信来咱们院儿,写给你的。”
“啊?我的信?”
“嗯,好像是从你老家寄来的。”
书房中,
徐载靖手里拿着一个小碟,站在被擦拭的极干净的鱼缸旁边,眼中满是思绪,不时的往里面扔几撮鱼食。
之前他看过史料,北辽冬季动兵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乃是想趁前白高内乱,趁机攻取,结果是先胜后败。
今年自家父兄不回京,也不知道是不是会对北辽动兵。
想了一会儿,
“公子,喝口热饮暖暖身子,顺便把棉靴换了吧。”花想一脸笑容的说道。
“好。”
徐载靖换靴子的时候,
书房外,
已经归置好各种东西的青草,手里拿着一张信纸,站在灯笼旁就着烛光仔细看着。
看了会儿,青草眉头便皱了起来。
将信纸折好,青草想了想后朝着书房里走去。
“公子。”
看着手里拿着信纸进屋的青草,徐载靖穿着新棉靴站起身,笑道:“怎么,有事?”
说话的时候,花想将沾湿了好几处的旧棉靴拎了出去,出门的时候还将书房门给带上了。
青草点头,迟疑的说道:“公子,奴婢”
看着说下去的青草,徐载靖笑道:“嗯?有什么话,说就是了。”
青草抿嘴,语气中满是担忧的道:“奴婢老家兄嫂寄了封信说.奴婢小弟的婚事出了变故,上个月小弟他赌气离家出走,已经有些日子没消息了。”
徐载靖笑容消失,蹙眉道:“出了变故?我记得端午的时候,不是说介绍了个举人家的姑娘么?”
青草低下头说道:“说是端午后,那姑娘就与人私奔了。”
“私行吧,青草你是要回家看看,帮着寻找?”徐载靖问道。
青草摇头:“不是的公子,兄嫂他们在信里说,有人看到小弟他是跟着进京送货的太平车车队走的,八成是来汴京投奔奴婢了,说让奴婢多多留意一下。”
徐载靖点头:“这个好说。”
沉吟片刻后,徐载靖道:“明日便请开封府中的丹青好手,画上一幅你家小弟的画像,将其放在几个城门外,请士卒多多留意就是。”
听到此话,青草低下了头。
看着青草的样子,徐载靖眼睛一转之后,轻声道:“青草,你.不知道自家小弟如今长什么模样了?”
青草点点头:“是的公子。”
“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身上有什么特征,可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奴婢小弟大名元飞星,今年十四岁,特征.奴婢就不知道了。”
“疤痕瘊痣什么的,也不知道?”
青草摇头,微微有些着急的说道:“公子,奴婢小弟身上没有这些东西。”
“嗯!知道名字,知道是马车车队,找起来还算方便。”说着,徐载靖朝着书房外走去,道:“青草你别着急,着急也无用!”
“是,公子。”
转过天来,
清晨,
雪已经停了。
早起去锻炼的时候,
本应陪着徐载靖的云想没有出现,而是换成了青草。
“嘎吱,嘎吱。”
昨夜化的雪水,半夜便已经再次结冰,踩在上面动静很是不小。
走在去跑马场的路上,挑着灯笼的青草看了眼徐载靖,道:“公子,办奴婢的事情,一要耗费人情,二要花费银钱,奴婢在库房里的东西,不如就.”
徐载靖呼出了口白气,笑看着青草,道:“这等小事耗费不了你家公子的人情,最多就是花些银钱罢了。”
“哦。”青草点了下头。
走了会儿路,来到直通跑马场的过道里。
“但是,青草你.”徐载靖没继续说去。
“公子,怎么了?”青草就着灯笼光看着徐载靖,眼中满是迷惑。
斟酌一二后,徐载靖呼着白气说道:“从乌伤县来汴京,沿途小两千里,还是在这等天气转寒的时节,你心里要有个准备。”
“啊?准”看着徐载靖的眼神,青草一下明白了什么。
“嚓。”
灯笼光一阵晃动,
想事情想的太过走神的青草,脚下一滑,要不是徐载靖手疾眼快,就要摔倒了。
“多谢公子!”青草扶着徐载靖的胳膊说道。
徐载靖摇头说道:“小事!但是我刚才说的,青草你可明白了?”
灯笼光下,青草鼻子里缓缓呼出白气,点头道:“公子奴婢明白,奴婢心里会做好打算的!”
“嗯。”
说着,
主仆二人继续朝跑马场走去。
冬日无事,
又是雪后,
汴京中不论富贵还是平民人家,多会趁此天气走访亲戚聚会饮宴。
巳时初刻(早九点后)
天气晴朗,
“吁!”
随着车夫的喊声,
几辆马车平稳的停在了一处宅院门口。
“到了。”
暖和的马车中,柴夫人单手捧着手炉笑着说道。
说话的时候,柴夫人还撩开了一旁的车窗帘。
待马车外放好车凳,
柴夫人便带着女儿,儿媳出了车厢。
扶着车旁女使和嬷嬷的手下了马车,柴铮铮抬头朝宅院门口看去,入眼的匾额上有‘程府’二字。
此处正是柴铮铮的外祖家。
在舅妈表姐等亲戚的迎接下,柴铮铮和母亲、嫂嫂一起进了程家院子。
去内院的路上,
柴铮铮的大舅妈同柴夫人笑道:“妹妹,说来巧了,咱们家知道你们要来后,七娘她们的帖子也跟着到了。”
柴夫人笑道:“哦?她们可来了?”
程家长媳笑着点头:“辰时正的时候,就来了,说是来咱们家吃早饭。”
“那表姐她们可真够省的,说不定婆婆还会夸表姐们几句。”柴铮铮笑着道。
“哈哈哈,铮铮你这话让你姐姐们知道,可是要撕你嘴的。”柴铮铮二舅妈说道。
一旁的柴铮铮的嫂嫂也笑了起来。
说说笑笑的来到后院儿,
还没进屋,就看到几位妇人姑娘笑着站在门口。
迎进温暖的屋里,一番寒暄后,便是年轻的一堆在一个房间,中年的一堆在另个房间,各自说着体己话。
年轻人这边,
四周有女使妈妈们侍立
烧着地龙的屋子里很是暖和,柴铮铮也已经脱了斗篷,只穿着平常的衣服。
站在卧榻前,柴铮铮一脸喜欢朝着个一岁多的小男孩儿笑道:“昊哥儿,来,叫姨妈。”
看着柴铮铮,这小男孩儿没说话,只是往自家母亲怀里藏了藏。
见此,柴铮铮看着自家表姐,道:“七姐姐,昊哥儿可会叫人了?”
“就会叫祖母,母亲和爹爹,别的他还不会。”程家七娘笑道。
这位程七娘嫁的是承平伯朱家的庶长子,家在广福坊,徐载靖和兄长去参加过婚礼。
这位成婚那日的喜宴上,寿山伯家的黄青越被人暗算,差点出了个大丑。
“不叫姨妈,那我抱抱你可以么?”柴铮铮看着小男孩儿笑道。
看着柴铮铮的样子,小南和人乌黑的眼眸转了转后,离开了母亲的怀抱,朝着柴铮铮伸出了手。
见此,
柴铮铮笑容越发的明艳,赶忙一把将孩子抱进怀里。
小外甥脸蛋嫩滑,身上还满是奶香,这让柴铮铮忍不住蹭了蹭小外甥的脸蛋儿。
这番动作,惹得昊哥儿笑了起来。
“你可真可心!”柴铮铮搂着孩子笑道。
一番笑闹,年轻的妇人姑娘们,又感叹了下时光流逝。
毕竟几年前柴铮铮来汴京,表姊妹们在程家见面的时候还都是姑娘。
如今却大部分都嫁了人,乃至当了母亲。
中午时分,
年纪较小的孩子已经被奶妈抱着去睡觉。
众人纷纷在屏风边置办好两个席面上落了座。
席面不仅有各种菜式,还有冬日里吃着最舒服的拨霞供。
只是闻了下屋子中拨霞供诱人的高汤香气,便让人口中生津。
自家亲朋相聚,今日席面上还摆了几瓶味浅的酒水,更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都是边说边吃一片热闹。
午时后,
厅堂中气氛正热闹的时候,
一位程家的嬷嬷撩开棉帘进到了屋中,
和程家长媳耳语了两句后,程家长媳脸上有些惊讶的站起了身。
“嫂嫂怎么了?”嘴角带笑的柴夫人问道。
桌边的其他人也纷纷朝程家长媳看去。
“官人他又派人送了不少兔肉和好酒回来。”程家长媳道。
“大哥哥他想让我们喝醉了不成?”柴夫人笑道。
程家长媳摇头:“说是永昌侯府梁家送的。”
听到此话,席面上的众人笑容稍散,柴铮铮的某位舅妈轻声道:“此时无缘无故的送礼品,不会是有什么事吧?”
柴铮铮等几个表姊妹,此时也不再说话,竖着耳朵疑惑的听着屏风另一边的对话。
“不错,八成是有事儿。”娘家嫂子说完,柴夫人接话道:“不过瞧着东西不甚金贵,看来事情应该不大。”
众人纷纷点头。
又有程家嬷嬷被派出去,打听到底是有什么事儿后,席面继续。
申时两刻(下午三点半后)
太阳西斜,
回家的路上,
柴家马车中,
喝了几盅酒的柴铮铮双手摩挲着暖手炉,脸上微微有些粉色,眼神晶莹的她看着一旁的柴夫人和大嫂嫂,道:“母亲,嫂嫂,梁家所为何事,舅妈她们可问清楚了?”
下午的时候,柴铮铮和表姊妹们吃完离席去了别处,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
柴夫人轻呼了口气,里面还带着些许酒味,点头说道:“嗯。说是梁家有事儿要拜托你舅舅。”
“什么事儿啊?”
“好像是要留意个人。”一旁柴铮铮大嫂卢氏说道。
“梁家亲戚?”柴铮铮不确定的问道。
“不知道。”柴夫人摇头道。
本就是件小事,柴铮铮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几日后,
十月下旬,
这天,
良辰吉日,
连续的晴天让京中落雪都化的差不多了,
这日也是宁远侯府嫡二子顾廷烨大婚的日子。
顾家内外院张红挂彩喜气洋洋,
院子里人来人往,一片热闹忙碌。
柴铮铮和嫂嫂卢氏陪在柴夫人两侧,带着女使嬷嬷一路行礼说话,走走停停,才进到了后院儿待客的厅堂中。
在厅堂中待了一会儿,柴铮铮便离开柴夫人,去到几位好友身边笑着说话。
侍立在旁的各自贴身女使,也都不时的微微探身,低声交流着一些京中趣闻。
看着一旁说话的自家姑娘,云木听着耳边荣飞燕女使细步的话语,忽的一愣,疑惑的转过头道:“细步姐姐,你方才说什么?”
细步笑了笑,道:“云木妹妹,徐大娘子身边的青栀姑娘说,前两日梁家六郎托人办的事,其实是徐家五郎托付的。”(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