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时局

林暗草惊风,将军夜引弓。

    几个亲卫立在破院门口,握着长刀马朔,十分紧张的绷紧脸色,听着外面传来的激烈喊杀声,备受煎熬。

    尽管在心里认定凌晨一个人不可能是外面几十个人的对手,但他们还是不由自主的生出一股希冀——

    万一呢?

    “嘀嗒~~”

    一阵冰凉感从鼻尖传来,亲卫们不约而同的抬头向天上看去,阴云密布、伸手不见五指,周围密密麻麻的响起了雨点砸地的声音,空气中飘浮着一股尘土和水汽的味道,要下雨了。

    太好了,天佑大人!如此一来,就不用怕这帮贼人用火焚烧院内了。

    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小,渐渐稀疏下来,直到再也没有一丝声音传入耳中。

    静。

    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生恐惧。

    “怎么没声了?”

    “将军……还活着吗??”

    几人惊疑不定,却又不敢贸然出去查看,踌躇许久,终于有一人下定决心、咬牙说道:“你们保护好大人,我出去看看。”

    说罢,他便抬脚来到门头下,扶着墙壁、踩着崎岖不平的石碾和断木,以及那些贼人的尸体,小心翼翼的眯起眼睛看向门外。

    “轰隆——”

    天地间猛然一亮,一道电光将漆黑的大地照的如同白昼,借着这一刹那的清明,他看到了一幅毕生难忘的画面——

    如针般的雨点密集落下,门前的斜坡横七竖八的躺着成堆的尸体,刀枪弓箭散落一地。场上只站着一个活人,他看起来有些疲惫,手里提着刀,仰面望向天空,任由雨水冲刷在自己的身上,似乎在享受着这种洗礼。

    “这……这……”

    门内的亲卫们不明所以,只看到他扶着门框抖起了身子,不由的急躁起来——

    “怎么了?”

    “将军被杀了吗?”

    “你倒是说话啊!”

    他猛的回过头来,既兴奋又震惊,声音微颤的对袍泽们大喊道:“将……将军……把贼人全杀光了!!!”

    什么?!!

    听到这话,其他人自然是不信的,纷纷将信将疑的握着武器挤出门察看。这怎么可能?一个人再怎么武艺高强,也不可能……

    卧槽!

    真死光了?!!

    ——

    回营的路上,这几个久经战阵、见惯了沙场横尸的亲卫们没有一个人敢和凌晨说话。尽管他们心中有着无数的疑惑和不解,但一想起刚才的场面,就不由的后背发凉,一股寒意直冲天灵盖,实在无法鼓起勇气开口。

    这就是节度使大人看重他的原因么?

    其实他们一开始并没有多么尊敬凌晨,只当他是运气好,刚好救了陷于险地的上官,所以才飞黄腾达骑在他们头上。但现在亲身经历、亲眼所见后,他们才算是彻底服气了。

    回到军营里,把还在说胡话的文训亲手交到他儿子手里后,凌晨就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营帐里,脱了衣甲呼呼大睡。

    他太累了,尽管在黑夜里隐身杀人很爽,但那也是需要费力气的,还得躲着点有些家伙的发疯劈砍。无伤刷掉那群贼人,耗尽了他的精气神,雨天野外作业就算了,还他娘的是夜班!

    该休息了。

    这一觉凌晨睡的很香甜,也没什么人来打扰他,等他被尿憋醒时,帐篷顶已经透亮了,看着好像已经中午了。

    他揉着眼睛起身,习惯性的踩着青柠做的布鞋下了床,走到帐篷边上解开腰带,拉起垂襟就开闸放水。

    呼~~这种一泻千里的感觉真痛快!

    解完手后,心满意足的凌晨提起裤子,哼着小调转过身来,紧接着肩膀一颤,吓得差点腿软。

    帐前的门帘被挤成一条布绳歪在中间,两侧挤满了睁大眼睛的脑袋,平日里一起当值的同袍们齐刷刷的盯着自己,那眼神……直勾勾、火辣辣的!

    不是……校尉大人怎么也混在里面??

    凌晨不由的菊花一紧,心中发虚的问道:“你们干嘛?”

    呃……

    亲卫营的最高统帅、校尉何关直起身子,拍着其他人的脑袋把他们赶走后,搓着手呵呵笑着,有些拘束的走了进来。

    凌晨见他这个样子,心中十分纠结,这家伙不会有龙阳之好吧?如果他非要,自己给还是不给?

    “昨晚睡的如何?”

    “劳将军挂怀,睡的挺香,哎?今天不是我当值吧?将军怎么亲自来……”

    何关伸出粗壮的手掌打断了凌晨的话:“哎~~从今往后,你不用再去当值了,除非大人有令,其他时间你就在营里歇着,需要什么尽管告知为兄,我叫那帮兔崽子去给你办!”

    完了,这孙子不会真要潜规则老子吧!

    “这怎么行……”

    “如何使不得?老弟你两次救主,昨夜之事更是在营中传开了!说来惭愧,起初为兄还不信,以为是那几个兔崽子吓傻了胡诌的。直到少将军令我亲自去现场察看,方知兄弟武艺绝伦、高深莫测。我虚长你几岁,拖大喊你一声老弟,你不会介意吧?”

    啊这……

    “岂敢岂敢,将军肯屈尊降贵,属下受宠若惊。”凌晨连忙谦虚的说道。

    “嗯?”何关眉头一挑。

    “大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哎哎哎!使不得使不得!哈哈哈哈~~”

    何关连忙扶住准备抱拳行礼的凌晨,开玩笑!今天早上少将军和节度使大人商议着要给凌晨升帐前行走的事还没传开,他就是趁着现在赶紧来结交,打个时间差。这小子现今只比自己低一级,更何况,他的功劳和能力有目共睹,以后怕是会飞得更高……

    能跟顶头上司称兄道弟,凌晨也是十分情愿的,虽然他不打算在军营里长干,但打好关系自己也乐得自在不是?

    不过,最快拉近关系的办法,还得是求人办事,而且是对对方来说轻而易举的事。

    “既然如此,小弟也确实有件琐事想要麻烦兄长,只是怕兄长军务繁忙……”

    何关听了大手一挥,满不在乎的说道:“生分了嗷~尽管说来!”

    凌晨脸色认真的说道:“小弟的岳丈和妻兄一年前以平民身份被征入伍,出自颍川府望云镇,拙荆姓刘,小名青柠。唉!她在家日思夜想,祈盼着父兄的消息。大哥久居军中,位高脉广,不知可否托人替小弟打探一番他们的下落?”

    何关听后微微皱眉:“颍川府……”

    凌晨在一旁看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说道:“若是不方便,也不…”

    “不是,兄弟你误会了。”何关抬起头,对凌晨一本正经的说道:

    “若是在我江淮军中,将他们调来不过就是一顿酒的事。但颍川府征来的平民,未必都会发来这里,也有可能发往关中和晋阳,甚至……被调往燕云也不是没有可能。”

    听完何关的话后,凌晨不禁皱起了眉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实在无能为力了。

    何关似乎是看出来凌晨的忧虑,话锋一转,拍着凌晨的肩膀说道:“不过你也不必担忧,为兄先遣人去营中打听,若是他们在我们这儿,一定第一时间调来亲卫营。老弟你如今正被大人倚重,这种小事自然好说。”

    何关的话让凌晨又燃起一丝希望,他言辞恳切的抱拳行礼道:“那就拜托大哥了!”

    “嗯。”

    老文这人有点让人捉摸不透,自从凌晨把他送回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反倒是他儿子文若期间提着酒肉亲自来凌晨的帐篷里看望过几次,态度很热情,跟上一次完全不一样。

    上一次他应该是发自内心的感谢,不过也就点到为止了。但这一次,这小子恨不得不顾身份的和凌晨结拜,得亏凌晨脑袋清醒才制止了他荒唐的行为。他还强行霸占了凌晨的床,把他挤进里面,二人同榻而眠。

    凌晨十分嫌弃,但又无可奈何。

    不过在和这位军二代的朝夕相处中,凌晨也通过交谈了解到了很多无法从底层知道的事情。

    大周所处的时期,在唐朝灭亡之后。

    自从万国来朝的大唐灭亡之后,天下陷入了分崩离析的百年战乱之中。在经历了无数次的血腥洗牌后,盘踞在晋阳和河北两地的大周太祖励精图治、奋发向上,最终横扫群雄,一统中原!北方暂时迎来了久违的安宁。

    但时局并非已经安定,江南地区还有以先唐正统自居的唐国、凭借天险固守东西两川的蜀国、经略朔方和河西走廊的夏国、以及荆南和岭南那些称臣不觐的地方势力。

    除此之外,北方还有一团笼罩在中原上空、挥之不散的乌云——游牧民族。

    而新的强敌也在悄然崛起,雪域高原上展翅高飞的雄鹰,正在用犀利的目光紧盯着温暖富庶的土地;东海一望无垠的波涛之上,绣着淡雅菊花的旗帜下面,是列满武士刀和藤牌的野心。

    战火还在熊熊燃烧。

    但这一切都跟凌晨没有关系,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能掂量清楚的。而且这场被迫加入的战争已经进入尾声了,唐军跨过长江气势汹汹而来,却没能有战略性的建树,只好退回江东去了。

    江淮军作为野战部队,战事结束后不会停留在边境,而是要回到原本的驻地。就在大军拔营而起准备北还时,凌晨终于再次见到了消失很久的文训。

    这段日子里,何关派手下遍访江淮军营,并没有找到青柠的爹和哥哥,既然如此,凌晨也就没有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于是他果断开口,向文训请辞。

    文训听完后很意外,文若更是面露讶然之色。

    “你应当知晓,你数次护卫有功,更兼心性纯良、身世清白,老夫是极为看重你的。眼下四海未靖,留在军中必定大有作为。老夫虽非天官,但向朝廷举荐、擢你为军将还是可以的。只要稍加雕琢,为国效力,他日莫说封妻荫子,就是名流丹青,也并非没有可能。”

    面对文训苦口婆心的挽留,凌晨却是心意已决。

    打打杀杀不是他擅长的事情,指挥作战那就更别说了!这他娘又不是战棋游戏,一个哆嗦,就是成千上万具骸骨横尸荒野,他这种心软的人可遭不住人家的妻子父母来找他讨要丈夫和儿子。

    “小人本来只是一介流民,幸赖大人垂青,恩重荷深,这才能摆脱贱籍跟随身边效力,每每想起便觉不安,深感无以为报。但也自知才疏学浅,能力浅薄,生怕辜负大人厚望。更放不下儿女情长,拙荆还在家中一人苦守,每每思之,魂不守舍。长此以往必酿祸患,所以只好斗胆辞别,还望大人垂怜应允。”

    听到凌晨这么说,文训明白他这是去意已决了,于是紧皱浓眉,捋着胡须沉思良久后,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罢了,人各有志,老夫也不强求于你。只是可惜了你这一身的好武艺,不能为国所用,真是憾事一桩。”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对着文若说道:“为父还有要紧事,你替我送他一程。”

    说罢,他就坐上马车,在何关和一众亲卫营的围绕下离营而去。

    凌晨望着文训的马车渐行渐远,目光复杂。

    大领导这么看重自己,自己却只想着混吃等死、老婆孩子热炕头,多少是有点不识好歹在里面的。可他就这么懒散的一个人,如果不能从心,就是当上江淮节度使,他也不会开心。

    下一刻,似乎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立在一旁文若抬起胳膊,将手搭在了凌晨的肩上:

    “没事,你有自己的目标和想法,这没什么好郁结的。其实我有时候也想干点别的,但我不像你,我是文家的长子,生来就是要接替父亲的位子,没得选。”

    凌晨不禁露出嫌弃的表情来,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他和文若早已熟络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文若讪讪一笑,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无奈来:“没和你开玩笑,莫说旁人,你不就不愿意待在军中么?”

    “……”

    好吧,自己还真说不过他。

    摇了摇头后,文若招呼着凌晨坐下,命手下军士搬来桌子,摆好酒菜,二人对坐于静谧林间。

    远处,是嘈杂忙乱、班师回朝的大军。(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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