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镯的蜂鸣声震得案头青瓷笔洗泛起涟漪,云瑶将残信按在镇纸下的星图拓本上。
冰刃尖端点在双头蟒首七寸处,那里正与北斗天玑星的位置重叠——工部侍郎的宅邸恰在此星位。
"阿姐!"云风急得去扯腰间软剑,"我现在就带人把工部衙门掀个底朝天!"
"掀完之后呢?"云瑶指尖冰刃突然暴涨三尺,将少年钉在原地。
玄晶冰顺着剑身攀上他腕间命门,"莽撞掀开的不是真相,是打草惊蛇的破绽。"
窗外赤云已吞没大半个月轮,她突然松开冰刃,任其化作漫天星屑飘落在沙盘上。
沙土触到星屑瞬间凝成冰晶模型,将西街粮铺到工部后巷的暗道全数具象化。
云瑶扯下腰间玉珏掷向沙盘,玉珏悬在暗道交汇处嗡鸣震颤,震落三枚铜钱。
"寅时三刻,西南角。"她捻起沾着朱砂的铜钱,在冰晶沙盘划出血线,"风弟去取证据要穿鱼鳞软甲,记得把冰玉髓换成火浣布。"
云风盯着沙盘上蜿蜒的血线,忽然打了个寒颤。
那条线分明沿着他昨夜探查的路线逆向延伸,最终停在他曾落脚歇息的馄饨摊——摊主系着靛蓝围裙的模样在冰晶里纤毫毕现。
书房门忽被推开,裹着雪松香的老者拄着犀角杖进来。
云瑶的叔父云承安扫过沙盘,杖尖重重戳在工部衙门模型上:"当年先帝赐的蟠龙玉璧,应当还在礼部陈侍郎手里。"
"陈明礼?"云瑶腕间乾坤镯突然溢出青光,映出十五年前刑部卷宗。
彼时陈侍郎还是户部主事,因克扣军饷被云老尚书当庭参过本,"叔父是说..."
"他书房暗格里存着端王私铸兵器的账册。"云承安咳嗽着往沙盘注入灵力,工部衙门模型突然裂开,露出地下淬火池里沸腾的玄铁,"当年老夫押送南海贡品,亲眼见他用这招要挟端王府长史。"
云瑶瞳孔微缩,冰晶沙盘随着她呼吸频率明灭不定。
当陈侍郎书房暗格里的账册被灵力具象化时,她突然笑出声:"好个螳螂捕蝉——翠儿,取父亲那方端砚来。"
候在月洞门外的翠儿应声而入,捧着砚台的手腕系着银丝铃铛。
云瑶蘸墨在账册虚影上画圈,朱砂混着松烟墨洇出诡异纹路:"云宏堂哥可还记得,三年前你从南疆带回的蛊雕骨哨?"
原本抱臂倚在廊柱上的青年浑身一震。
云宏扯开衣襟露出胸口狰狞的蛊纹,从贴身锦囊掏出支森白骨笛:"只要吹响这个,陈府后院埋着的三百坛女儿红..."
"不,我要你戌时去朱雀桥吹《折柳曲》。"云瑶突然将残信抛向空中,信纸遇风燃成青烟,烟雾里浮现出陈府西角门当值小厮的脸,"这位爱听琵琶的周二哥,三日前刚纳了醉仙楼头牌做外室。"
云宏的蛊纹突然泛起红光,他拇指摩挲着骨笛吹口低笑:"难怪今早雀鸟司传来消息,说陈府采买的胭脂分量够染红半条秦淮河。"
当冰晶沙盘转到戌时星位,云瑶突然按住准备离开的云风:"你从西市绕道时,记得'不小心'撞翻鸿胪寺少卿夫人的马车。"
"可那位夫人最恨人碰她车驾..."云风说到半截突然瞪大眼睛,望着沙盘上浮现的鎏金车舆倒吸冷气——舆轮暗格中藏着半卷漠北布防图。
子时的梆子声穿透窗纸时,云瑶将最后一道令符拍进沙盘。
冰晶模型应声碎裂成无数光点,顺着穿堂风飘向不同方位。
云承安望着没入夜色的光点,突然将犀角杖重重顿地:"瑶丫头这般算计,就不怕..."
"叔父,您看。"云瑶抬手接住飘回的光点,指尖凝聚的光团里映出工部淬火池突然炸裂的场景,"淬火需用无根水,可若有人往池中偷倒赤焰砂..."
老者未尽的话化作一声叹息,随着他扬手布下的隔音结界消散在晨雾中。
云瑶转身推开雕花窗,望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轻声道:"翠儿,把西厢房的鎏金暖炉找出来。"
"姑娘是要..."翠儿捏着帕子擦拭窗棂冰花。
"陈夫人最畏寒。"云瑶腕间乾坤镯闪过微光,三支金丝蜜蜡簪落在妆奁上,"她生辰宴那日,该有人送份合心意的贺礼。"
廊下传来云宏佩刀撞响玉珏的声音,青年玄色大氅下隐约露出漠北纹样的里衬。
云瑶将骨笛抛还给他时,笛孔突然钻出只碧眼蛊虫,振翅朝着尚书府东南方向飞去。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赤云,云瑶看着沙盘上重新凝聚的星图,将染着朱砂的指尖按在天玑星位。
冰晶折射的光斑跳上书案,正照在翠儿悄悄摆在角落的紫苏饮陶罐上,罐口热气凝成小片虹彩。
晨雾还未散尽,翠儿已经抱着鎏金暖炉穿过后院青石径。
她绣鞋尖沾着的露水在卵石上洇开蜿蜒水痕,腰间银丝铃铛却未发出半点声响——昨夜用云瑶给的冰蚕丝缠了七圈,这会儿正妥帖地收在藕荷色襦裙褶皱里。
"翠儿姐!"东厢房突然窜出个满头珠钗的小丫鬟,怀里红木食盒晃得咔咔响,"三少爷非要带着核桃酥去校场,可这油纸..."
翠儿指尖在食盒锁扣上轻轻一划,冰晶瞬间封住缝隙:"用这个裹着。"她从袖中抖出张火浣布,布料触到食盒立刻泛起暖色光晕,"跟三少爷说,戌时前布料会化成灰,千万别用手碰。"
转过月洞门时,翠儿忽然顿住脚步。
她腕间银铃无风自动,叮咚声惊飞了檐下两只画眉。
顺着鸟雀飞窜的方向望去,正看见云宏玄色大氅的一角卡在西墙藤蔓里,暗绣的漠北狼头纹沾着几点猩红。
"宏少爷又翻墙?"翠儿从荷包摸出粒琥珀色的药丸,指尖轻弹便落在云宏肩头伤口处。
药丸遇血即化,转眼将那抹猩红裹成透明薄膜,"姑娘特意调的愈肌露,说是沾了漠北砂砾的伤口最适用。"
云宏耳尖泛红正要辩解,忽见翠儿举起鎏金暖炉对准墙头。
炉盖掀开的刹那,三只碧色蛊虫从云宏衣襟钻出,扑棱着翅膀跌进炉中。"陈夫人派来的小东西,还是交给张教头泡药酒吧。"翠儿笑得眉眼弯弯,仿佛方才只是捉了只普通蟋蟀。
校场东南角的槐树枝桠上,张教头正用捆仙索倒吊着七个偷懒的护卫。
春阳透过树叶在他们脸上投下光斑,随着他手中长鞭破空声明明灭灭。
"当刺客从淬火池跃出时,你们居然集体后退三步?"鞭梢卷起沙盘上代表暗器的铁蒺藜,精准打中每人眉心,"真正的玄铁暗器沾着赤焰砂,碰衣即燃!"
被倒吊着的云风突然挣开绳索,凌空翻跃时甩出腰间软剑。
剑尖点地借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射向沙盘后的武器架。"取流星锤时记得护住膻中穴!"张教头鞭子一卷,将架子上突然弹出的木偶人扫向云风面门。
木偶双臂机关咔咔转动,竟真喷出赤色粉末。
云风旋身用大氅裹住头脸,落地时靴跟重重碾过沙盘边缘。
地面突然裂开三尺见方的陷坑,底下传来硫磺燃烧的噼啪声。
"漂亮!"张教头难得露出笑意,鞭子凌空画圈示意众人围拢,"记住,敌方会用你们熟悉的场景设陷。
下次进淬火池,先闻空气里的铁锈味——真正的玄铁遇热该有血腥气!"
暮色四合时,云宏带回的密信在云瑶案头堆成小山。
乾坤镯扫过火漆封印,青光中浮现出十八位旧臣的面容。"礼部陈侍郎送来半块虎符,"云瑶用冰刃切开信纸,内里掉出枚残缺玉珏,"说是端王府地宫的钥匙。"
翠儿端着药膳进来时,正看见玉珏悬浮在星图中央。
缺失的裂口处不断渗出黑雾,渐渐凝成漠北狼头形状。"姑娘,该用安神汤了。"她将缠着冰蚕丝的瓷盅轻放在案几边缘,银丝铃铛突然发出急促颤音。
几乎同时,院中百年银杏无风自颤。
叶片簌簌落下,却在触及地面时化作淬毒铁蒺藜。
云瑶腕间乾坤镯爆出刺目白光,将整座书房笼罩在结界之中。
"终于来了。"云瑶蘸着药汤在星图上勾画,朱砂痕迹遇光化作流动的血线。
她突然将染血的铜钱抛向结界外,钱币穿透光幕时带起涟漪状的波纹,"翠儿,去把西偏房的千机弩调到寅位。"
窗外传来第一声弓弦震颤时,云瑶指尖正点在星图的天权星位。
沙盘上的冰晶模型突然暴涨三尺,将整座尚书府的地形拓印在半空。
某个闪烁的红点突然出现在厨房水井方位,正是三日前云风"不慎"撞翻马车的位置。
"风弟,"云瑶突然将软剑抛向结界某处,"你心心念念的漠北布防图..."(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