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话,诸人回返兰若寺时,下午已经过半。
兰若寺依旧热闹的很,毫无佛家清净之地的样子。
赵静声和袁静风不由的又想起无生罗汉西来那日的祥云异象,两人都是感慨万分。
如今无生罗汉在跟兰若寺的两位祖师论禅,余下的一百零八人由九劫大师带着在智慧院居住。
而且自打九劫大师与觉生论“舍”之后,就不再出面讲禅,好似要静待无生罗汉出关。
诸人说着闲话,来到了禅定院。
寻到箫滔滔居处,孟渊这才说起了静山之事。
箫滔滔果然不在意的很,“天下想造反的没一千也有一万,冲虚观静山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不必理会!”
他挥挥手,根本不在乎,“屁大点事!”
赵静声和袁静风眼见箫滔滔这么说,知道静山是保下来了,只是听了箫滔滔的话,难免又伤悲起来。
孟渊见赵静声和袁静风俩人没脸说话,头都抬不起来,就问道:“静山现今被丁指挥抓了去,可否放他出来?”
箫滔滔闻言,他看向孟渊,道:“静山出自冲虚观,就算看玄机子道长的面子,也不该抓。”
他认真的很,“四品境界的道门高人,又是这样的当口,只要不是杀进了皇城,都不算事。纠结几个贫困农人,算哪门子造反?”
这话有些夸大,但确实有道理。不论儒释道武,四品境都算是顶尖人物了。
在这种境界面前,权势和钱财都不算什么,甚或是予取予求。
四品境高人的亲传弟子就算再废物,那也是亲传。
不过箫滔滔还有话说,“老丁抓了人,不会对静山怎么样的,最多关上几天。他和他家不敢受四品道人一怒。”
“我放静山不难。”箫滔滔看着孟渊,道:“你是应三小姐的人,静山是应三小姐的师侄,玄机子道长不见外客,应三小姐又不在,你确实该出出力。我跟老丁本来就不对付,惹他就惹他了。可这样一来,其实是你跟他结仇!”
“那也没法子。”孟渊笑着道。
先前在宝泉寺,孟渊就知道丁重楼不会对静山如何,也没打算直接抢人。
但后来丁千云一番话,竟有意无意间提起了姜棠和聂青青,分明有威胁之意。
孟渊绝不能忍。
先前松河府之变时,孟渊虽跟丁重楼不太对付,但也算是友好同僚,绝无杀人害命的想法。
但如今再不能忍,该当早些了结!
受了这么多苦,修了诸般神通,不就是在磨刀么?如今寒锋锐利,正好出刀。
“等把静山捞出来,我送他们回云山寺,交给玄机子道长看管。”孟渊说起了安排,“至于丁指挥的事,待兰若寺大会过去后,再说不迟。”
“你放心,督主对你上心的很,不会让别人把你欺负狠了的。”箫滔滔当即取出手令,让王不疑带着赵静声和袁静风去取人。
待赵静声等人离去,箫滔滔这才问起了宝泉寺之变。
“智嗔大师和苍山君都去了,想必有所得,可知贼人是谁?”箫滔滔问。
“是青光子座下的解开屏所为!”孟渊毫不犹豫就卖掉了解开屏。
当然,其实丁重楼和智嗔也早断定暗害智和的人中,必然是有解开屏参与的。
“果然又跟老鼠掺和上了!”箫滔滔有些疲惫,“青光子号光明圣王,其实最好在老鼠洞里做事,他座下的人也一个比一个阴险!那什么莲奴风骚,烛真人狂妄,孔雀也是个不好惹的!只是智和怎么跟解开屏秃驴咬秃驴?”
“狗咬狗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林宴很有道理,他还指了指孟渊,道:“丁重楼还怀疑我师弟也参与了。”
箫滔滔闻言,打量了一下孟渊,见孟渊气韵神足,就笑笑,“小孟是有这个能耐,就是不会这么轻松。我听说那晚佛光涌动,有慈悲普度之意,智和都被逼出了佛动山河和舍身成佛,寻常两三个同阶都不好拿下。”
说到这儿,箫滔滔好奇问:“小孟昨晚去了哪儿风流了?”
“他住在明月公主下榻的别院。”林宴笑嘻嘻。
箫滔滔忍不住又来打量孟渊,皱眉道:“你不是刚成了亲?”
“我是去请教武学。”孟渊道。
箫滔滔嗤笑,“别搞出事就行!”
他拍拍孟渊肩膀,意味深长道:“多少人想当面首还当不成呢!人家自小跟在国师身边,一向潜修武道,沉迷武道,你能让人家另看一眼,已经算不容易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造谣是吧?
孟渊也不解释,权当默认了。
箫滔滔也不再多问,只道:“智和是兰若寺的人,丢的是兰若寺的面子,老丁想要去找解开屏,那他自管去找,咱们不必管!再说了,那解开屏都不给青光子当儿子了,找他也没用!”
眼见箫滔滔这般说,林宴懒得掺和,孟渊就更不想掺和了。
“无生罗汉还在跟兰若寺的两位老祖论禅,都论几天了,咋外间没个动静。”林宴好奇的很。
“这又不是打架,要什么动静?高人斗法,非得闹出大动静?”箫滔滔很有道理,他指了指孟渊,道:“你学识高,伺候过督主,知道高人都比什么么?”
孟渊还真知道,当即道:“我听说古时有高人斗法,不动刀兵,一比祈雨,二比坐禅,三比隔空猜物。若是再狠一点的,或比砍头,或比剖腹剜心,甚或者下油锅。”
“听到了吧?”箫滔滔指了指林宴,指点道:“高人斗法,于无声处见惊雷!”
话刚落地,午后天空猛然大亮,乃是一道闪电撕破长空,而后惊雷滚滚。
那雷声好似无穷无尽,从南到北,从西到东,似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一时间,平安府之地皆惊。
诸人只觉似被掠去一瞬的念头,而后有战战兢兢之感,心中竟生起膜拜之意。
箫滔滔瞥了眼孟渊,又皱眉嘀咕道:“还真比祈雨?”
此时此刻,兰若寺上上下下的儒释道之人,无论老幼,不管道行高低,全都出门来看。
无数人伸长了脖子,没过一会儿,天竟愈发阴沉,却再不闻雷鸣之声。
又过了片刻,天上没下雨,竟飘起了雪花。
雪花如鹅毛,飘飘摇摇,洁白之极。
箫滔滔也不在外面待着了,他赶紧带着大家伙儿入了禅定院大殿。
殿中也有不少人,觉生和尚正闭目念佛,任道长抱着拂尘轻叹。
“道长,这一月都要过完了,怎么下起了雪?”林宴拉住任道长,他大声开问:“我瞧这雷声和雪来的稀奇,好似是无生罗汉发威了!”
林宴虽是问任道长,眼睛却在看着觉生,接着道:“别是兰若寺的两位老祖没了吧?”
“莫要胡言。”任道长抚须看向殿外飞雪,面上看不出表情,只道:“本来是要下雨的。”
“是无生罗汉化雨为雪。”觉生和尚终于睁开眼睛,在旁解释,“无生罗汉佛法通天,最擅济人。”
“这也算济人?下场春雨没什么,可春日来雪,绝非吉兆!”林宴嘲笑。
“他认为是,那就是。”觉生道。
林宴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
“若是只飘上一时三刻,那也没什么,可就怕这雪没完没了。”觉生叹了口气,口宣佛号。
禅定院大殿内一时无人说话,全都看向静静的看着殿外飞雪。
这雪好似真不会停了,且越来越大。
兰若寺的和尚多,当即着人扫雪。可天上雪根本不停不歇,扫了一层又落一层。
没过多时,天已见黑,却难掩雪色。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地苍茫。王不疑冒着雪赶来,说是已经将静山带了回来,正在禅定院外。
孟渊拜别了箫滔滔,带着王不疑出了禅定院。
只见赵静声和袁静风拉着静山,三人肩上盖了层雪,却兀自不觉,只仰着头看天,也不知在呢喃什么。
“我起事早了些!”凑近一听,静山竟又在大放厥词。
“三位师兄!”孟渊上前,拍了拍静山的肩膀。
三人见是孟渊,赶紧行了礼。
扯了堆废话,孟渊眼见天已大黑,雪路难行,却不也必趁夜赶人,便带着冲虚观三子,去往持戒院寻了觉明大师。
在觉明大师处吃了斋饭,本待歇息,林宴竟寻了来,还带着酒肉。
雪还未停,且一时大,一时小,风却越刮越急。
红泥火炉煮酒,配上酒肉,孟渊和林宴陪着冲虚观三子,在兰若寺清净之地,大吃大喝,好不快活。
待到第二日晨起,雪竟然还没停歇。
冲虚观三子在兰若寺有吃有喝,本不想匆忙离开,可是被孟渊硬拽着下了山。
天地皆白。在无漏山上尚且不觉,毕竟早有和尚清理积雪,扫清道路。
可下了无漏山后,道上积雪竟然埋到小腿过半处。
道路不见,兰若寺的和尚尽力扫雪,平安府城中的百姓也出城清理道路。
一路向南,艰难前行。不时能见周边村落的人往平安府城方向去,乃是雪来的太过突然,又太大,是去城中讨生活了。
“再下个三五天,都不用我鼓动了!”静山嘀咕。
孟渊也没骑马,带着三子一路往云山寺方向。
白茫茫一片,方向也不太好辨,孟渊只能凭着大致印象赶路。
“你俩可知道大师兄为何出远门?”静山忽然道。
“不是说去荡妖么?”赵静声道。
“非也!”静山很有道理,“前年冬,松河府一带也下了大雪,死了好些人。那一次大师兄把咱冲虚观的存粮都送了出去,要不是师叔接济,咱得饿肚子。”
“那时师父就说,让咱寻些买卖做。可这跟大师兄出门荡妖有什么关系?”袁静风好奇问。
静山抬头看天,道:“能接济一时,却不能接济一世!大师兄就是想明白了这个道理,这才出门的!”
他头上冒汗,显然早上斋饭吃的太多,精气神太足,“你们瞧这雪,都是所谓超凡入圣之人搞出来的,师父说武人就该杀出去,大师兄显然听进去了!”
赵静声和袁静风并不搭理静山,孟渊也懒得听静山唠叨。
天地苍茫,本来云山寺不太好找的,却不想在路上遇到了几个尼姑。
总计七个尼姑,全都挑着担子,身上淋满了雪。
孟渊细看,其中竟有两人是见过的,乃是云山寺素问小师傅和素秋。
“素问神尼!”孟渊高声道。
那尼姑队伍停了下来,先看孟渊,而后齐刷刷的看队伍中的素问。
天正寒,素问柔柔弱弱,身上担子歪歪斜斜,她脸本就通红,听了这话都要哭出来了。
“阿弥陀佛。”素问挑担的能耐不行,两手把着挑杆,却不能腾出手行礼,只惶恐道:“孟师兄你……你不能……”
“是在下失礼!”孟渊最能认错,当即上前,朝诸尼姑行礼。
那素秋分明是领头之人,她当即朝身后人道:“诸位师妹莫怕姐,他是镇妖司的人,也是应氏的人,来咱们云山寺见过玄机子道长呢!”
“原来是孟施主。”诸位尼姑卸下担子,朝孟渊行礼,分明是听说过孟渊之名。
道旁相逢,孟渊一问才知,人家这是挑的粮食,打算去山下赈灾。而且还带了药物,防止疫病,其中素问是唯一的医师。
孟渊也说了来意,还介绍了冲虚观的三位高人。
“原来三位就是冲虚观的道长师兄。”领头的素秋开心道:“玄机子道长说,要是你们寻了来,就让你们跟着我们去山下赈灾,雪不停不能回。”
赵静声三人虽然没啥能耐,且不太听玄机子的话,但良心都不坏,当即应了下来。
孟渊又问了问玄机子道长的事,人家却说玄机子不见客。
没法子,孟渊就也不去云山寺了。
“素问小师傅,我来帮你挑。”孟渊是个实诚人,抢过素问的担子。
“孟师兄,你称我素问就是,不必加‘小师傅’三个字。”素问受不了孟渊了。
将粮食送到山下,安置好之后,孟渊又陪着说了许多话,叮嘱了冲虚观三子后,这才告辞。
孟渊心无旁骛,直奔独孤荧居处,谋划大事。(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