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这一刻。
是在时时刻刻。
周牧站在最古之年，又站在昆仑山上，还同时出现在封神劫时的玉虚宫中，又于西行大劫的年间讲道说与【镇元子】。
他同时存在于岁月时光中的每一分每一秒。
最古年间，太上与灵宝的历史烙印称他为友；妖主大地的第二纪元，飞禽走兽异种，凡是证金仙果位成就真王者，无不赶赴昆仑山下，拜一声元始老祖；
封神初劫，他端坐道宫，身前是十二天尊做拜，又于万仙阵中，笑谈间破去了诛仙剑阵；
至西游难。
“天尊之道，我受益良多。”大神通者中地位极高的【镇元子】施礼：“可惜，掐算时辰，该去入那西行大劫了，不得已，要告辞离去。”
周身幽幽暗暗，被无穷庆云包裹，身披着七十二色光的周牧抬起眼睑，他轻轻吸了一口气：
“镇元子，你且观我，我是谁？”
镇元子愣神，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旋而头皮发麻！
因为原本的历史中，没有这一幕——是元始天尊亲临，在和自己对话！
这位还在陆压之上的大神通者连忙执礼：
“您是开天之人，是盘古之本相，是元始天尊，是玉虚宫主”
端坐在妙台上的中年人笼罩在幽暗与庆云中，但面容却一点一点的清晰——周牧的脸。
准确的说，是【上苍周牧】的脸庞。
他第二次呵问：
“你再观我，我是何人？”
道音回荡在玉虚宫中，听道于此道十二天尊惊愕，镇元子坐立不安，脸上闪过苦涩，不明白自己是哪里触怒了这位！
他思忖、斟酌，而后再小心翼翼道：
“您是玉清教主，是诸果之因，是开端，是过去，是起始和源头？”
周牧默然不语，轻叹，挥手：
“下去吧。”
“多谢天尊。”镇元大仙近乎于仓皇逃窜，在他走后，十二天尊之首的广成子站了出来，
他是一个看上去很枯瘦的中年道人，肃穆庄重，此刻执礼：
“师尊，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么？镇元子道友可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说.”
说话间，广成子抬起头，看向自家这位被桎梏在过去岁月的师尊，
对方神色复杂，眼眸深邃无边，其中似乎沉浮着重重宇宙一切寰宇！
大天尊摇头：
“无事发生，汝等，都且退下吧。”
十二天尊面面相觑，亦都一同执礼，恭敬告退，若大的玉虚宫变得空寂而沉默。
“这是什么手段？”
过了许久，周牧端坐在玉虚宫中，端坐在元始庆云之上，身前的一盏青灯摇曳着，他感慨自语：
“人人观我，皆是元始。”
“不，不对。”
“是他们的认知发声了变化和偏转，哪怕大罗和大神通者也不例外，皆忘却元始前辈的面孔，只记得我。”
“就像是，元始大天尊，从来都是我。”
周牧略微悚然，要知道，到了大罗层面便已一证永证一得永得，记忆不会因历史改变而改变，
可元始前辈，却违背了这一常理。
是了。
他心思辗转，很快便有了定数——元始前辈为【诸果之因】，为【一切之始】，占据所有【过去】，是【最初】。
而在自己登临元始之位后，也就继任，成为了【最初】。
既是最初，便自然覆盖了每一次岁月更迭，覆盖了第一个版本的古史
这是【元始】之位的特殊性。
周牧并未欢喜，相反，此刻正在苦笑——原因也很简单，自己空有无上级的位格，但却没有对应的实力
像是讲道这等历史过去还好，他可以改变进程，但如同元始战灵宝这等过往，
周牧可不敢有半点干涉、改变，任由历史烙印维持原本进程否则的话，自己要真敢意念降临在那一刹的元始之身中，
恐怕瞬息间就要被诛仙剑阵碾成碎片！
“元始前辈出手、争战、搏杀的历史片段，我只可凭【元始身】的第一视角旁观，不可干涉、改变。”
“否则，元始前辈出手时的伟力就会消失，那一段历史烙印也会散去，由我接管——那麻烦可就大了！”
周牧自言自语，目光幽遂，迅速整理清楚了现状，
譬如封神初劫的最后一段时光，元始天尊与灵宝天尊相战，那一场大争斗惊天动地，波及诸天万界，
周牧接替了元始之位，却不敢对那段历史有任何干涉，
否则，维系那一段历史的烙印就会消散，大概率会出现这么一幕：
灵宝天尊四剑斩破诸天，一指点碎万界，‘元始天尊’大吼一声，打出了接近大罗层面的一击，然后被灵宝天尊身上泄漏的一丝气机轰然撕碎.
想着，周牧狠狠打了个哆嗦。
“这个岁月节点最好不要去降临，还有这个、这个、这个.”
他注视一切过去，迅速作出了决断，标记出涉及争杀的时刻，列为禁区，这才舒了口气。
只要不干涉那些岁月，就不会露馅，如此一来，哪怕是无上者，也没办法察觉到【元始】换人了。
这，便是属于【元始位格】的伟力，这便是【最初】之能。
抬起眼，望向玉虚宫中。
是此刻，也是时时刻刻正处于玉虚宫中的元始天尊，同时抬起头，凝望道宫之内。
周牧在这一个瞬间，看到了空荡的玉虚宫、十二天尊端坐着的玉虚宫、无数弟子朝拜的玉虚宫.
无量量景象同时呈现在眼前。
“这是【元始之位】带来的能为。”
西行之劫，才遣走了十二天尊和镇元子的周牧自言自语：
“我虽非大罗，却已存在于时时刻刻可惜，我修为太低微，暂时还没能占据一切过去。”
说话间，他闭上眼，感受自身接手元始位格后的所获所得。
诸果之因的位子彻底坐稳，一切因果皆在眼中；
过去虽未完全占据，但也占据过半，时时刻刻的过去皆有自己；
虽未成为一切源头，但也已是【最初】的象征，大神通者及之上的层面难以干涉，
但若是大罗级数的生灵、事物，自己已然可小幅度的更换、篡改、编写他们的【因】，至于大罗之下的事物.
一切所有，一念之间。
若是面对神圣，周牧念头一动，就可让对方从因果层面上不存在，让对方从未出生过，从历史根源抹去存在印记！
而这些，还只是元始位格所带来的一小部分。
“这已然是超出修为之上的伟力了，这是【份量】。”
“我接过元始位格，哪怕修为不足，也依旧在【过去】、【源头】、【因果】等事物中，占据了很大一部分的份量。”
周牧睁开眼，目光炯炯有神，洞悉着一切万物之源初：
“而无论过去、源头还是因果，都是依仗大天地而存在的——大天地，才是真正的万物之基。”
“如此，若占据大天地的份量，又会得到如何的伟力？”
“难怪，无上者们为了抢夺天地份量，狗脑子都打出来了啊”
周牧呼气，并未因身负伟力，并未因得到无上者的特征与部分能为而欣喜。
一切馈赠，皆有代价。
“我可未必会输。”他的目光穿透玉虚宫门，凝视着离恨天中的兜率宫，凝视着那方八卦炉，脸上浮现出笑容。
周牧很清楚很明白，自己与元始前辈并非‘敌人’，准确的说，是‘对手’。
不只是和元始前辈，与太上、灵宝，亦是如此。
彼此之间，即是前辈和晚辈，也是道友，更是对手。
至于元始前辈口中的谋划，
此刻周牧大概能猜到一二了，三清被分割，永不相见，各自困在【过去】、【现在】、【未来】，
但被困住的是【三清】，被分割的是【三清】。
三位前辈，大抵是想要将自身位格转移出去，如此，便可脱却牢笼和困境，而自己，就是被选中的人。
譬如，此时此刻，元始前辈不再被困顿在【过去】了，取代祂被困住的，是自己。
准确的说，是【上苍周牧】。
周牧目光晶亮，可以预见到，在未来某一刻，自己会和三位前辈对决，可这并不是坏事。
他也不觉得自己被算计了。
既因为元始前辈的坦诚，也因为
若非被选中，自己甚至走不到这一步，早已死在了边陲妖城！
“那，混混沌沌者，又是什么情况？”
周牧洞悉自身因果，作为诸果之因，作为元始天尊，他能察觉到自己和某个近无上者的存在有丝丝缕缕的联系，
因果昭示，对方的确是自己的‘前世’。
但对方却并未同步获得【元始位格】。
这就很古怪了。
且.
“有点意思啊。”周牧呢喃，神色肃穆，他从诸因诸果中察觉到，
混混沌沌者不只是自己的前世，同时同时，还是自己的【来生】！！
“一个人，一个生灵，一个未知者，既是我的前世，我却也是祂的前世？”
“违背逻辑的事情，却真真切切的发生。”
“还有那永恒之碑，第四纪的天地主角，注定是妖族，无法违背吗？”
周牧神色沉了下来，抿起了嘴，目光洞穿整个大天地，凝望大天地根本之所！
在这里，他看见了一块又一块的永恒石碑，其上镌刻着一句句话，
有【身前神魔，必诞于天地之间】，也有【第一纪末，异种匿迹】，还有【第三纪元，人主大地】.
以及。
【第四纪年，妖主大地】。
一块块石碑上，大部分都是被制定的天地大势，
相比起来，元始前辈为了让自己成为先天神魔而写下的‘结果’，就显得很突兀了。
周牧凝视着这处大天地根本之所，伸出手，想要尝试撼动那块第四纪年妖主大地的石碑，
自然，失败了。
石碑立下，无上者自身也无法再更改，是注定发生、必然发生。
“所以，我必须放弃人族？”
周牧将目光收了回来，端坐在玉虚宫中，端坐在元始庆云上，自言自语。
“就因为，大势已定，不可违背，注定发生？”
他抚摸着手中的三宝玉如意，心头阵阵难过，人族的命运，原来从一开始就被书写完全了。
所有抗争，所有谋划，都是虚妄。
而起因，只是因为无上者们，要限制后土皇地祇，防止对方既掌九幽又执人间。
周牧忽然失落，有一种自己所作所为都没有任何意义的空虚感、寂灭感。
许久，许久。
“未必。”
他睁开眼，目光炽烈：
“第四纪年，妖主大地。”
“无上者都无法更改这一既定事实，此事必会发生——那，道争得胜之人呢？”
“那，三界共主呢？”
周牧呼吸微微急促，知道这很难很难，第三纪已然到了最后时刻，距离第四纪，可能只剩下数万年，甚至数千年！
但有机会。
“只要在第四纪到来前，在那既定事实到来前，执掌三界。”
“几乎不可能成功——但仍有一线生机！”
元始天尊周身的庆云翻滚着，幽幽暗暗、重重叠叠的宇宙在他身前碰撞，
目视一个个宇宙中的文明生灭，周牧端坐在西行中劫时期的玉虚宫中，深深吸了口气，大笑三声。
笑声穿出了玉虚宫，响彻了天地人间。
刚偷吃完人参果的泼猴迷惑抬头，一副怒气冲冲模样赶赴五庄观的镇元子惊的趔趄，
大唐的朝堂混乱，天上的天庭动荡.
仙神佛妖，皆惊而窥那玉虚道宫，心底都浮现出同样迷惑——那位大天尊，是怎么了？
与此同时，周牧从这一段岁月中抽离，意念降临在某段过去。
是封神初劫的前夕。
周牧端坐玉泉仙山的山顶，端坐在玉鼎道宫前的青石板上，身前站着一个青年道人。
周牧正对着青年道人笑骂：
“你这混账小子，当真不负诸世第一勇之名。”
青年道人憨笑着挠头，旋即，两人对视，周牧望着周牧，彼此一笑。
旋而，【元始天尊】起身，朝着过去的自己微微颔首，而后一步走回了这个时代的玉虚宫，
一只玄鸟，不知何时立在他的肩头。
周牧轻抚肩头的【元始玄鸟】，后者啾吾了一声：
“元始老爷，怎么了？”
“没事。”周牧轻声道：“佛国重不重？”
肩头的小小愣了愣，变得很低沉：
“重。”
“打通奈何桥的是谁？”周牧对着已然证道大罗、过去现在如一的玄鸟再问。
小小思索了一番，摇头道：
“老爷，看不见他的脸，只知道是一个人族。”
周牧抚了抚小玄鸟的脑袋：
“不用唤我老爷，我很快去救你出来。”
玄鸟茫然：
“老爷，您不是被局限在了【过去】吗？我不明白.”
她扑闪着眼睛，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这位伟大的存在。
她看见，这位伟大者含笑，眼中是幽暗诸天，身后披着的七十二色光飘荡着，那庆云层层叠叠
而后，玄鸟看见，伟大者冲着自己轻声道：
“阿姐，是我。”
玄鸟一个哆嗦，从【元始天尊】的肩头跌落。
道人捧起她来，吐出天音：
“我来了。”
“不，不对。”
过去岁月，元始天尊捧着名为小小的凤凰，现在岁月，坐在枯井边的小厮抬起头，凝望天上的玄鸟。
他们在过去和现在，异口同声。
“我已至了。”
困在枉死城上空的半头虚幻玄鸟，发出一声啼鸣。
啼鸣声响彻九幽，惊醒了一位位大罗，惊醒了一位位【大神通者】，她背上的奈何桥随之震动！
“玄鸟异动，所为何事？”
酆都城中，中央鬼帝蹙眉，钟山之上，祖烛龙睁眼，血海之内，发丝间悬挂着【元屠】、【阿鼻】两口杀剑的血海之主抬起了头颅。
就连隐居在某座鬼城中，捧着地书的道人也起身了。
大神通者们，在思忖。
“去看看吧。”他们如是道。
捧着地书的道人伸了个懒腰：
“清风、明月，照顾好人参果树，我出一趟远门。”
“是，老爷。”
两个童子恭敬点头。（记住本站网址，Ｗｗｗ．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