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的本质是债务,这一点早在宋末元初许衡的《楮币札子》里,就已经论证的十分明白和清楚了。
费利佩的困局,非常简单,就是因为战争没有按照预期进行,导致了金债券的价格下行,费利佩有需要继续发行金债券,来武装海军,赢得战争的胜利,可是新发金债券的利息太高了,他恐怕利息都还不完。
在债市,借新还旧的把戏能玩下去,最重要的就是可以把利息还上,否则就会全面崩坏。
费利佩前两次宣布破产,就是还不上债务的利息了,只能破产。
过去的费利佩还年轻,大家还相信他,过去,泰西对新世界还充满了想象力,能够支持他破产两次,但破产第三次,除了国朝信誉破产,最重要所有人对新世界的想象,都会化为泡影。
狼来了喊第三次,就没人会信了。
哪怕是到时候赢得了战争,也输掉了海洋和未来。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任何武力行动,在行动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戚继光提出的五个问题,悍然发动的战争,最后就是落得费利佩这种不上不下的尴尬状态。
陈末怀着十分复杂的心情回到了莫愁湖御书房,奏闻之后,面见了陛下,奏闻了黎牙实见到佩德罗的详细情况。
“也就是说这次西班牙使者是来通知大明朝,他要加税,而不是来和大明好好谈一谈?”朱翊钧眉头紧锁的问道。
事涉白银流入,只要能不撕破脸,就不撕破脸,看在白银的面子上。
但貌似费利佩的蛮劲儿上来了,直接增加,连个商量的余地都不算给大明。
“黎通事,已经把能说的都说了,蛮夷听不进去那么多的道理。”陈末俯首说道。
朱翊钧吐了口浊气,摇头说道:“朕以为,他是像上次一样,打算以加关税的名义,对大明施压,让大明答应他一点条件。”
“比如,让大明购买一点他的金债券,哪怕是以货物的形式支付,他也可以进行变现,关键是大明购买后,市场对金债券的信心会恢复。”
“连远在世界另一端的大明都购买了金债券,一下子就可以带来无穷无尽的想象。”
“或者干脆,请求大明给他一点战争贷款,以五桅过洋船交付,二十艘五桅过洋船杀不死英格兰,那五十艘、一百艘呢?”
“毕竟他发动的第一次远征,除了五桅过洋船,其余全部埋在了大洋之中。”
“没想到,他连谈都不打算谈了。”
陈末沉默了下,有些犹豫的说道:“陛下,黎牙实说,胡人、蛮夷做事,就是胡搅蛮缠。”
“从佩德罗把战争和战争不顺利的原因,完全归咎于大明这件事本身,就看得出,他们根本就没有什么长远的规划,想一出是一出,如同儿戏。”
“就如同村里的地痞懒汉,有上顿没下顿,也不会去想下顿吃什么、怎么吃。”
陈末总觉得佩德罗和费利佩这种做事风格非常熟悉,在回南京的路上,陈末见到了一队送往南洋的地痞懒汉,立刻恍然大悟!
这些蛮夷做事和村里的懒汉,没有别的区别,哪怕他是国王。
村里的懒汉从来不会想下一顿吃什么,就像费利佩不会考虑,没有了大明的大宗商品,让他治下的子民,茹毛饮血吗?
大明其实做好了谈判的准备,你以加关税的名义施压,大明加关税反击,大家在世界彼岸,谁也奈何不了谁,自然要坐下谈谈。
户部还专门评估了下,借给费利佩战争借款的风险。
“大司徒张学颜,判断了英格兰西班牙战争的风险,给费利佩的战争借款利率只有25%,比他给大明的关税还低,可惜了,大司徒一片苦心,全都白费了。”
“眼下世界各国,政治发展尚且幼稚,做事如同儿戏,情绪到了,什么政策都能制定出来,也确实如此。”朱翊钧将一本奏疏朱批。
皇帝朱批的奏疏,是户部上的奏疏,廷臣们都觉得西班牙怎么也是日不落帝国,加关税这种等同于宣战的行为,完全是为了营造一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是一种外交逼迫手段。
没想到,费利佩打算直接加,而不是外交手段,大明明公完全想多了。
陈末犹豫了下没有多说,其实从黎牙实和佩德罗的交谈中,陈末觉得西班牙还是想谈一谈的,这种先把关税实际增加,就是在对大明施压。
但在大明眼里,这加关税就是宣战,根本不是施压。
而且一个问题,礼部没办法回答,这次妥协了,下一次呢?
蛮夷做事素来蛮不讲理,他这次直接加了关税,大明如果妥协,这蛮夷一定得寸进尺,一定蹬鼻子上脸。
陈末完成了复命,俯首告退,国事他从来不参合,他就是奉命办差,如实陈述。
他接下来还要参与到南衙选贡案的调查之中,他离开莫愁湖行宫的时候,站定回头看了眼,经历此事,他觉得这个世界都是由草台班子组成的。
幸好,他为之拼命的大明,似乎不是那么的潦草。
至少大明考虑了到几乎所有的情况,当然,也过分高估了蛮夷的政治生态水平。
正如陛下所说,情绪到了,什么决策都能做出来。
“陈指挥慢走。”张宏走出了宫门,拦住了陈末,笑着说道:“陛下说,看陈指挥的马匹已经有些老迈,就让陈指挥到御马监挑一匹好马。”
“谢陛下隆恩。”陈末一愣,表示了感谢,陛下的圣命完成之后,总是有各种各样的赏赐,哪怕是不好明着赏,也会送匹马、送火铳、强弩等物。
比如这次,陈末除了拿到了好马,还领了一把复合弩、一把全新的燧发火铳。
陈末走的时候有些可惜,江西学院确实没有违背大明律,否则的话,一定要好生查办。
在官场上,其实最麻烦的事儿,就是上司逼你违规。
这种事情在锦衣卫里特别的多,比如纪纲杀解缙,成祖文皇帝问了句,这解缙还活着?
纪纲作为特务部门的头子,他就只能杀人,哪怕是没有黄纸朱批,没有刑部白纸驾贴,纪纲也只能杀。
现在缇骑们倒不用顾虑这个问题,陛下的圣旨从来都非常明确,江西的学院干净就不办,最好一直干净。
陛下希望江西的学院是干净的,而不是要为了为难而为难。
在泰西使者进京的过程中,西班牙使者佩德罗没有获准离开松江府万国城,也就是说,佩德罗没办法履行自己使者的职能,他现在就是个经纪买办,买完东西,就可以离开了。
这可不是大明小家子气,而是礼部觉得佩德罗到南衙面圣,很可能胡说八道,触怒陛下,导致政策变得更加激进。
一如英格兰人到现在没有取消私掠许可证,大明对英格兰人的态度奇差无比,现在西班牙也从友邦的身份,降级到了敌国外患的地步。
大明廷议要仔细研究下,如何攻取富饶银矿了,既然白银不来,那大明只好自己去取了。
朱翊钧注意到一件事,费利佩派遣佩德罗来到大明,除了看能不能让大明答应他们过分的条件,另外一个目的,大抵是让佩德罗送死来了。
大明已经杀死了一个使者索伦,但索伦是咎由自取,想要用阿片来腐蚀大明。
佩德罗就是来激怒大明皇帝,只要佩德罗死在了大明,那费利佩把战争失利,完全归咎到大明的身上,这套诡辩的叙事,就变得格外合理了起来。
但大明压根就没给佩德罗为西班牙殉葬的机会,而是直接拒绝了让佩德罗面圣,他想要激怒也毫无办法。
在陈末离开之后,朱翊钧对着冯保说道:“水滴石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日西班牙的困局,并不是一次远征失败的结果,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到问题的症结所在。”
“金债券信誉的崩塌,是费利佩反复发债和强制破产赖账的手段,堆积而成的困局,西班牙王室通过金融手段维持军事领域的领先,而后,利用军事领先进行武力扩张,来维持金融领域的霸权,如此反复循环。”
“但这个循环,不可持续,费利佩亲手缔造了西班牙日不落帝国的地位,又在亲手终结了这一地位。”
他对冯保说的这段话,也是他给户部奏疏的朱批。
一件事发生了,大明不能只看热闹就结束了,要吸收经验和教训,防止这种事发生在大明的身上。
虽然人们从历史中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重复的错误总是在反复的犯,但总归是有借鉴意义。
冯保思索再三,确定的说道:“陛下,费利佩的金债券和大明宝钞,看起来是一样的东西,但臣却认为,这是完全不同的产物。”
“金债券本身是为了满足费利佩征战需要才发行的债务,而宝钞是为了满足大明眼下商品经济发展局势的产物。”
“动机不同,最终的指向自然不同,金债券更像是一份赌约,热那亚商人赌的是费利佩可以获胜,永远获胜。”
冯保可不觉得大明宝钞和金债券一样的产物,他深切的相信,这次的大明宝钞可以成功,通和宫金库可不是虚妄,每一根金条,都是宝钞信誉的基石。
“更加简单直白的讲,陛下就从来没有发债打仗,发的都是真金白银,如果陛下发债打仗,恐怕连万宗伯也要上奏谏言了。”
“大明宝钞是国朝局势基本稳定,自孝宗朝之后颓势尽扫,才有的宝钞。”冯保补充了自己观点的论据。
大明皇帝什么时候借过钱打仗?
而且陛下和日不落君主的差别就在于,陛下从来都是赢了就是赢了,输了就是输了,陛下也从不饰胜。
黔国公因为信任熟苗,差点被东吁打到了大理、仁川汉城局面迟迟无法打开、蔚山山城九进九出的时候,陛下都给了前线足够多的信任。
“陛下,臣都不知道费利佩把一年四百万两黄金的收入,都花到哪里去了,还要借钱打仗,那可是四百万两黄金啊!”
“嘉靖时,倭患虏变,朝廷一年岁收不过六百万银,也没弄到借钱打仗的地步。”冯保很难想象,费利佩把钱花到哪里去了。
一年2100万杜卡特金币的收入,如果按金池总督府建立之前金银挂牌价去核算,费利佩手里一年有6100万两白银可以支配。
大明到现在一年也就四千五百万银岁收,这还是商税占据了大头。
“朕算是听出来了,你这是变着花样拍马屁,行了,把奏疏拿来吧。”朱翊钧起初还分析下冯保这番话的道理,但稍微一想,发现冯保在拍马屁,就终止了这个话题。
“是。”冯保无奈,他句句是实话,没有一句马屁,但陛下不喜欢过多的掌声和鲜花,毕竟陛下现在还年轻,没到耳顺的年纪。
针对申时行、王家屏、沈一贯、王一鹗这一套班子的批评声,已经彻底停止,北衙发来的九本奏疏,是需要皇帝亲自处置。
倭寇的第一期战争赔款,在丰臣秀吉的主持下,艰难的凑了出来,赔付以一半白银,一半倭奴、游女偿付,已经移交给了长崎总督府,大明军在各大矿山驻军,目前只驻军了银矿,没有驻军金矿、铜矿。
让朱翊钧意外的是,高启愚,逼迫丰臣秀吉签订了一份《京都条约补》,这新一份的京都条约补,主要内容就三件事。
第一个是承认一切矿山归属权,将大明每年支付倭国通行宝钞购买矿料这件事,改为了倭国上贡之后,朝廷恩赐宝钞;
第二个是尾张国设县,这个新设的尾张县,为大明所属,之前尾张国仍然是织田家的封地,又因为织田信长的后人都在大明,所以大明朝廷代管,现在是正式确定割地。
第三个则是关于汉人犯案归大明审问,倭国方面不得抓捕任何大明人,否则视为叛逆,长崎总督府和大阪湾守备千户所,有权进行平叛。
“要不说这读书人的心眼子就是脏,看看这个高启愚吧,就是典型!之前局势尚不明朗,他就能含糊的地方就含糊,不让抵抗意志过于强烈,等到大明军驻扎到了银矿,立刻就不含糊了。”
“这叫什么?该装糊涂的时候装糊涂?”朱翊钧恩准了高启愚这本奏疏。
高启愚的心眼子是真的多!
这份补充协议,是大局已定,大明完全掌控了银矿后,为京都条约做补充,明确一些事儿的性质,减少条约的模糊,同时,开了一个口子,一个平叛的口子。
今天倭国抓捕、杀害大明人,长崎总督府牙兵、大阪湾守备千户所会平叛。
但情况一定会恶化,各种没有理由制造理由,也会出动平叛,最终将倭国宜居地带,全都占领。
西汉初年使者安国少季,为了找个出兵的理由,把人家太后樛王后都给睡了,最终闹出了吕嘉之乱,大汉立刻派兵平叛。
灭倭,注定是个缓慢而长期的过程。
“少宗伯,是非常想进步的。”冯保笑呵呵的说道。
九本里面还有一本来自于大司徒张学颜,这个擅长勾稽的管财政的阁臣,汇总了下大明和西班牙的交易详情。
万历元年到万历十三年,泰西大帆船平均每年对大明输入650万银,自万历十三年后,其中450万两白银变成了黄金。
但这一次佩德罗一共就带了价值不到300万银的贵金属,就想获得过去650万银的商品。
也就是西班牙宫廷秘书所说的货币抵消计划,刻意加剧大明国朝的钱荒问题,逼迫大明供应商品价格降低,来让大明为西班牙战争失利买单。
可惜,他只能带走三百万银货物。
“有意思。”朱翊钧发现一个有意思的事儿。
大明六大世界性商品进行了一次涨价,上浮了15%左右,其中铁器的价格上浮了超过60%,这是大明海商自发行为,来应对西班牙蛮横无理的关税政策。
这么做的原因很简单,大明海商,为了维持商品的价格和利润,宁愿选择让货物堆积在仓库里,抬高价格,也不肯降低价格卖给佩德罗。
这是一种商品经济下的经济行为,和朝廷的意志无关。
价格是围绕着供需进行波动,当市场需求量减少的时候,商人们会选择减少供应量,等于变相的增加需求,来维持商品的价格和利润,维持最基本的生存,等待局势的改变。
就像经济危机的时候,农场主把牛奶倒入密西西比河里一样。
西班牙关税增加,导致贸易量减少,就是一种需求减少,那么增加价格,减少供应量,就成了商人们普遍的选择。
很多大明人是极为傲慢的,在多数海商眼里,番夷就是会说话的畜生罢了,大帆船贸易,被普遍视为一种朝贡贸易。
贡者,从下献上之称,大明对朝贡贸易的利己,大概就是这些红毛番拿着大明需要的白银,来大明讨饭来了。
讨饭就是讨饭,还要加关税,那大明海商是真的会涨价。
毕竟这会儿脊梁骨没被打断,膝盖生根的跪族还没那么多。
“商人都是斤斤计较,唯利是图的,这些海商涨价,其实算过一笔账,高价卖给红毛番一批,剩下的也不会堆积在仓库里发霉,实在不行就卖给朝廷。”冯保简单陈述了这次涨价背后的逻辑,可以卖给朝廷。
大明有自己的远洋贸易商船,刘吉带领的远洋船队,已经踏上了第八次环球贸易的征程,而且规模还在扩大,卖给大明朝廷虽然无法获得超额利润,但维持工坊运转的同时,还有一定的利润。
也是因为这种类似于兜底的机制存在,海商才敢如此涨价来应对关税增加。
平价卖给皇帝,皇帝还知道给商人立块碑,说商贾尚知义,共襄文教举,低价卖给泰西人,连圣眷都买不到。
圣眷可是硬通货里的硬通货,有圣眷,就可以极大的避免被挂在朝阳门城墙上的风险,当然,作奸犯科、抗旨叛乱,还是要被挂上去的。
万士和是个谄臣,可他曾经因为丝绸都配给给了海贸,当面责难陈善于陛下,谏言给大明臣工也留下点丝绸吧!大明明公都不能绫罗绸缎自由,算什么明公!
最终大明换了精纺毛呢做官服的补充,才算是结束当初的丝绸之争。
泰西人不要,大明的贵人们的需求一点都不少。
“那就这么着吧,朕总不能下旨让商贾降价贱卖。”朱翊钧没有做出行政命令干涉商贾们的这一次涨价。
朱翊钧处理完了九本奏疏,将奏疏递给了冯保快马送往北衙处置。
“万历维新这才刚开了个头,朕肩上的担子仍然很重很重,万历维新的成功已然过去,更大的困难等在前面。”朱翊钧把奏疏递给冯保的时候,由衷的说了一句。
他要时时惊醒自己,不要沉迷于过去的成功,因为成功已经过去,都不作数了,只能代表自己过去做的还行。
北衙礼部上了一本奏疏,陕西凤翔府扶风县知县段峰纲,自杀了。
不是被势要豪右所逼,也不是无法满足势要豪右,势要豪右暴起杀人后伪装成为了自杀,更不是因为风力舆论,而是仰愧对天地陛下圣恩,俯愧对黎民期许。
今年陕西有旱情,大旱必然大蝗,蝗灾漫山遍野的时候,真的不是养点鸭子就能解决的,大旱蝗灾之后就是饥荒,哪怕朝廷反应迅速,凤翔府第一时间给了赈灾抚恤,西安府调运粮草。
但是依旧饿死了六百户,两千余口死于饥荒。
尸横遍野,惨不忍睹,段峰纲收敛了这些尸骨,处理好了旱情的后续后,留下了诀别遗书,驿传京师后,自杀谢罪。
让段峰纲自缢的事,是旱情中他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境地,当时县衙库房里,还有一批精挑细选的种粮,他本打算旱灾过后,让百姓耕种。
旱情发生后,他要是放了这批种粮,这六百户饿不死,来年就会歉收;他要是不放这批种粮,就会饿死人,他做出了选择,没有放粮,在旱情结束后,把自己的命,赔给了被饿死的六百户。
去年徐州大旱,刘顺之作为知府,可以跟朝廷漕运都御史撕破脸开闸放水,可以开仓放粮,最终救活了三万余户,被皇帝认为治理地方有功。
可是段峰纲就完全没办法了。
整个陕西去年都是大旱,凤翔府用尽了全力,府库无粮可支,西安府也没有粮食,势要豪右家里也没有粮食。
段峰纲把全县地主家的粮库都翻遍了,再无余粮可调配。
“要让大明百姓吃饱饭,大明也就一亿三千万丁口,朕无论如何要让他们填饱肚子。”朱翊钧恩准了给这位县令谥号的请求,一般谥号都只给三品及以上,这是议贵,三品以上及世袭武勋皆为贵人。
礼部给了一个平谥,怀愍,慈仁短折曰怀,在国遭忧曰愍。
给谥号本身就是对段峰纲选择的认可,其实他治下的百姓没有怪他无能的意思,关中平原的穷苦不是一两天两天了,而是一百七十年来,不断地恶化。
段峰纲已经是难得的好官了,没有纵容兼并,而是带着衙役,四处找粮食。
小冰川气候的危害是气温,更是降水,陕西人口不断的减少,主要还是气候,而不是人祸。
“如果陇开驰道修通了,会好很多,腹地的粮食调运入陇的运费,会降低很多很多。”冯保提到了一个关键问题,嘉峪关到开封的驰道,这条驰道陛下砸下去了三千多万银,总计六个工兵团营,分段建造。
大明没有收复河套的之前,陕西更缺粮,但凡是大旱会饿死更多的人,别说保种粮还是保百姓,什么都保不住!
“陇开驰道很难修。”朱翊钧没有催促过驰道的修建进度,因为朝廷催促,导致日后驰道三日一小停,五日一大停,回头看,甚至部分路段还要重建,那才是肉食者之恶。
山又不会因为你皇帝的催促而搬离,也不会因为一道圣旨,就可以让复杂的地理环境变成通途。
“王次辅没有给朕把预算从3412万银,加到5000万银,已经是很有恭顺之心了。”朱翊钧以为陇开驰道会变成大明的莫道石人一只眼。
可是王崇古小心谨慎的主持,连预算都没有增加多少,只增加了四百万银,而且部分路段,比如从开封到西安段,已经通车,这次关中大旱,就是从河南调运了四十万石粮食。
驰道的作用已经逐渐显现。
“王次辅说这条驰道修通了,就是大明龙脉了。”冯保说起了陇开驰道,就是一脸感慨。
王崇古用两个字形容大明驰道的重要性,那就是龙脉。
夫脉者,血之府也。脉这个词指的就是血管,大明的龙脉,自然指的是沟通大明东西南北的血管,其意义不是多少万两白银可以去衡量的,涉及到了江山社稷的稳定性。
往常年份这种程度的大旱,一定会闹出攻破州县的民乱来。
驰道者,民之命也。(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