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穷匕见。
没有任何上一辈的存在,而其中必然包括了大炎宰相。
对于这份杀意,许殷鹤没有发作,走到这一步的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他还是缓声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你认为温忻韫能够杀死我?”
突破之后,
他很清楚圣人与圣人之上的差距。
而很多的端倪都在诉说着一个现实——
那个存活千载的女人并未真正的突破之圣人之上。
身为当世的第一人,许殷鹤不认为有任何人能够夸阶战胜他,哪怕是以死换取他的重伤也不行。
李昭渊闻言同样显得讶异,不过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其中原由,轻声道:
“看来父皇那一剑当真将那位‘上天’伤的不轻。”
“........”
许殷鹤深邃眼眸微微一凝。
李昭渊伸手拿起石台上浸染鲜血的小册,扔给了不远处的长辈,道:
“不知道当时您是否感应到,父皇那一剑斩的并非实体,而是万物都存在的魂痕。”
许殷鹤沉默着接过,以意魂快速扫过其中内容,而当他览尽其上密密麻麻的文字之后,波澜不惊的眼底不自觉闪过一抹惊叹与叹息,惊叹与叹息自己那位已故至交的才情。
李昭渊则是缓缓侧眸,透过那覆着冰霜的窗棂外看向那片飘雪天穹:
“如此一来我等倒是能够确定一件事了,那位天下修者修行之路‘上天’也不过是一位先行者,只不过这位先行者似乎很小气,小气到将后来者向上的路给斩了。”
许殷鹤也算明白了对方话中之意,道:
“你想说现在我之所以还活着,是因为‘那东西’在养伤积蓄力量。”
“是。”
“为何如此笃定?”
“因为温忻韫。”
“........”
殿堂沉寂。
李昭渊把玩着手中那跳动的模具,闲聊似的问道:
“不知许公您如何看待温忻韫这个人?”
许殷鹤认真的想了想,缓声评价道:
“一个曾经的天纵之资,一个阴谋家,一个坚持着自己道路的寻道者。”
李昭渊眼眸不自觉挑了挑,笑道:
“没想到您对她的评价竟能如此正面。”
“我只是陈述了一个事实。”
许殷鹤不会因为立场的对立,更不会因为个人的好恶而去评判一个人,声音静漠若湖:
“所谓大势之争,不过各人持炬照亮不同前路,诋毁他们便是侮辱自己。”
“.......”
听到这话,李昭渊像是受到什么启发,沉默了很久,方才幽幽说道:
“您是一个值得敬佩的人,也正如您所说,她一直坚持着自己的路,也一直是千年前的天纵之资。
“许公,
“天罚并非话本中的雷劫,
“您,是千年来第二个破圣之人。”
“原来如此.....”
许殷鹤缓缓闭上了眼眸,轻语呢喃:“千载岁月,对这等人来说确实有些太长。”
话虽未明,但双方都清楚了对方的意思。
李昭渊话语的含义并非是指现在的温忻韫已然是圣人之上,而是指曾经的温忻韫突破过那个境界,但那个作为圣人之上的她已然死在了‘上天’手中,而现在他许殷鹤也面临着当时温忻韫的处境。
天罚,随时可能再次降落。
而且来势会比之前更加汹涌。
初生的晨曦映亮了东宫却被肃冷的殿堂隔绝在外。
许殷鹤出声打破了沉寂:
“你将此事告知与我,不担心我以军阵来抵御它?”
李昭渊似是料到有此一问,答得干脆明了:
“您必须去,
“这不是在给您选择。
“孤的未来容不下您这尊大佛,您不死孤会寝食难安。”
说到这,
李昭渊看着近在咫尺的圣人之上,似是又想起了什么,缓声道:
“您可以选择在此尝试来击杀孤,但父皇他死前真的为孤留下了很多针对您的遗产,明明自己准备了那么多手段来助我杀您,自己死前却选择了背叛,但他确实是留下这些。
“当然,考虑到您修为的破境,这些手段的成功几率兴许已然不到一成,但您要试试么?
“只要全力动手,您必将因为天上那东西而死。
“而孤无论存活与否,
“皇相都必然开战,在覆灭仙门之前!
“所以,恳请许公杀了温忻韫。”
“........”
面对这赤裸裸的威胁,许殷鹤选择了沉默。
他并未顺着李昭渊的话语思考,以自己的认知快速于心底预演着一个个未来,评估着如今的相府能否承担这些弑杀新君的未来。
最终,
他得到了不能。
在此格杀李昭渊的概率很大,大到几乎没有失败的可能,但大炎心脏帝安城会毁于一旦,他也很可能会死在紧随而来的天罚之下。
届时,温忻韫与监天阁主将无人处理。
而皇相的开战会让如今一片大好的战局瞬间糜烂,宗盟会有时间肃整军备,弘农之北连带着周遭数洲都会被宗盟大举入侵,而孤悬西南的靖江州府也将沦陷。
更重要的是,
相府一旦失去皇族的各种原料供给,军械的生产体系将会遭遇一次毁灭性的打击!
而在这最终的最终,
无论是谁打赢了这场问鼎之战,这片土地也将十室九空,无力抵御西漠古渊,乃至于那海上未知帝国的入侵。
因果轮回。
就如同曾经他与李耀玄那一个个令皇庭崛起,令宗盟束手无策的谋略一般,现在的李昭渊也踩在了大势洪流的鼓点之上!
许殷鹤默然叹息,然后笑了:
“你的父亲临终选择那个理想,我自然也愿为其赴死。
“你的请求,我应了,大炎新皇。”
“........”
身份被承认,请求被应允。
可李昭渊望着许殷鹤的眼眸中却并未因此言而有任何欣喜,有的反而只是无尽的失落。
如果可以,
他多么希望此刻对方能够杀死他。
因为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再空守着这黑寂的皇座。
因为这样一来,他便能通过许殷鹤的手毁掉那父皇最初的理想。
“至死不渝的理想可真令人向往.....”
低声呢喃着,李昭渊缓步走到了这位父辈面前,郑重一礼,双手递上了那跳动模具,恭敬的说道:
“许公,这是温忻韫新生的本体,通过它便能感应到她其他本体所在。”
“......”
许殷鹤沉默接过,但看着青年那眼中无尽的自毁倾向,想说点什么劝慰这个老友选定的新君,但比起开解他人,他总是沉默,最终也只是低声道:
“向前看,新的意义总会出现。”
“........”
静谧陡然降临。
李昭渊略显讶异的抬眸,看出对方眼中情绪,不自觉轻笑了一声:
“谢许公提醒。”
话落,
就在许殷鹤颔首转身准备默然离去之时,
李昭渊忽地问道:
“许元又出京了?”
许殷鹤顿住脚步,没有回头:
“嗯,寻了一张地图便独自外出了。”
李昭渊靠坐回了石台边缘,双手置于腿前互相轻扣,道:
“他很特殊,不会无故外出,应当又在谋划一些东西。”
“也许。”
“如此多事之秋,您居然还愿意放任他这等重要之人外出,真的很令孤惊讶。”
“他找到了自己想走的路,所以就由他去了。”
“...不是您的,而是他自己?”
“嗯。”
“您就这么信任他?”
“嗯。”
“.......”
李昭渊缓缓闭上了眼眸,过了许久再度睁眼那袭黑衣已然离去。
盯着那敞开的殿门看了不知多久,
李昭渊缓缓呼出一口浊气低喃:
“让许元走自己的路.....”
说着,
他死寂无声的眼眸瞥向了金銮殿中那已然空悬无人的皇座,勾着唇角自嘲道:
“...这便是您与许公最大的区别啊,父皇。”(记住本站网址,Www.WX52.info,方便下次阅读,或且百度输入“ xs52 ”,就能进入本站)